《孽爱》火星上的蜗牛

36、二、贵人相助

　　木槿跟着她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脚下是石路，到处漆黑一团。那个女人等着她，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她们在村口站一整天，夜里依旧在等，可算把你们给等来了。昨天才接到信，这村里有时候一月送不来一封信，这次还幸运。她们找了村里唯一的孙老秀才帮着读信，才知道姑妈和少奶奶要来。这是要来贵人了，他们昨儿赶紧着收拾好两间空屋子，山村穷苦，条件太差，时间又紧，所以没收拾好，还请少奶奶多多包涵。
　　木槿一边道谢一边苦笑，她若是少奶奶，还会如此颠沛流离，狼狈不堪的带着孩子，藏身到这山村之中？只是她太累了，又不想拂人家的一片好心，所以只得应承着。什么事情以后再讲给她也不迟，反正有的是时间。
　　她觉得自己走进一个小院落，又进入一间茅屋子，推门而入，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她勉强看清这个热情的侄媳妇。她的模样和美貌完全不扯边，却是热情的真挚的。至于侄子，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大概觉得不方便，放下行李出去了。木槿来不及道谢，她是真的累坏了。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房间，比起它，以前住的小院简单是“天堂”。屋内临窗除了一个土炕以外，还有一个石头垒的小桌，两三个破木头凳。除了这些，就是靠门外用泥巴垒成的大锅台，旁边堆满了苞谷秸。其余都是乌黑的，墙是黑泥的，地是黑泥的。小征楞住了，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啊，牲口窝也比这干净亮堂。他真想拉起木槿的手，走，让她跟自己走，可他不敢，只得木讷的收拾东西。木槿却从侄媳妇满是真诚的笑容里看出，这已经是她们能准备最好的了。
　　女人把忆儿放到土炕上，热情地回自己屋端饭。她老早就做好了饭，现在煨在大锅里热着呢。木槿没来得及说太累休息吧，她出屋门去了。她摸到炕上铺着厚厚一层干草，把孩子移到一角，打开行李把被褥重新铺好。这才放心让两个孩子睡下。
　　女人这当儿端来热饭，小征赶了一路车，除了吃过两次干饼，肚子早就饿了。女人端来的是一碗黑乎乎的汤，黑豆磨的干馍，几颗剥干净的葱头，还有一碟腌辣椒。饭食热气腾腾，熏得木槿睁不开眼睛。女人道歉说新麦没下来，没借着白面，少奶奶先委屈一下，明天让黑子去镇上买点麦子，回来在石头碾上赶出来。小征饿坏了，没推让狼吞虎咽吃起来。木槿什么吃不下去，倒不是嫌弃饭食的粗糙，而是她太累什么也吃不下。
　　待小征吃完，女人让小征先去她那院歇一晚，她要在这屋陪着少奶奶。
　　从小到大，木槿第一次睡在茅草铺的土炕上，一路奔波，她疲惫的一句话不想说。只听到身边的女人嘴里在念叨：“少奶奶，刚刚灯影里我一瞧，你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啊，你哪像孩子的娘，你和大闺女一样。不对，你和庙里供的送子娘娘一个模样，也不对，娘娘也没你这么好看，你不是人啊，你是仙女下凡。”
　　木槿笑笑，她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心里想想子宣，想想双儿，想想孙妈，想失散的父母，她想着想着，不知觉中沉沉睡去。

　　天亮后，木槿终于看清这位“侄媳妇”的长相。
　　这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媳妇，年龄有二十七八岁，黝黑的圆脸庞，两只眼睛不大，闪着热情的光芒。木槿对她一见如故，她感觉这是一纯朴的农家妇女，热情善良，不会耍坏心眼儿。
　　木槿穿戴好下土炕，听到她的大嗓门：“少奶奶，你再睡会啊，我这就去那屋做饭，等我端来你再起也不迟。一会儿让黑子去镇上，你交待交待他，把你需要的东西买来，他这人老实，不会说话，却是个实心眼的好人。”
　　木槿笑了笑，如今她沦落至此，又是什么少奶奶。为了以后的相处，她要把实情告诉“侄媳妇”。
　　“大姐，我已不是什么少奶奶，我是被他们赶出来的，我丈夫已经过世……。”她红了眼圈，把那些过往对她说了一遍。她不想欺骗这位善良的农妇，她要让她们明白，她们两口子想从她身上套取什么好处，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侄媳妇听她说完，没有半分嫌弃意味，她红了眼睛，尤其听到把小双儿送走，竟然用袖口擦起眼泪。
　　“少奶奶，你不要说那么多，既然来了咱就有缘分，我看你模样那么好看，你就是山神娘娘送来的。只是我没想到你这样苦，一个女人，若没了男人，是断断活不成了。你又拉扯着几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你放心，老姑来不来都一样，我和黑子一样照顾好你们。”
　　木槿感激地看着她，这绝对是一个好女人。她哽咽着说：“大姐，你和孙妈一样，都是好人，我，我怎么才能报答你们。”
　　“报答啥啊，谁没个遭难的时候。少奶奶，你别叫我大姐，村子里都叫我黑子屋的，你也这样叫。你叫我姐，嘿嘿，我总觉得受不起呢。瞧你这俊模样，我这一夜都睡不安生，我这辈子也能见到仙女了。仙女叫我姐姐呢，不过我若有你这样的俊俏妹子，死了也值了。”
　　“大恩不言谢，大姐，好啦，我以后就叫你姐。你若不嫌弃，就把我当妹妹吧，我喜欢有你这样一个姐姐呢，不知姐姐闺名叫什么？”木槿被她带动了情绪，这是一个能带给别人快乐的好女人。
　　“少奶奶，你真肯当我妹妹，我能受得起？”她受宠若惊，双手合实对着半空拜了拜。“哎呀，我谢谢山神娘娘，给我这么个好妹子。不过，鬼….名….？”她瞪着那双不大的眼睛，吃惊地看着木槿，完全不理解她说的话。
　　木槿噗呲一声笑出声，不能太文纠纠的，于是她更正一下说：“我是问大姐在娘家时叫的名字，姐姐见谅，我实在叫不出….黑子屋的这三个字。”
　　女人黝黑的脸上竟然露出少有的娇羞：“我十五岁就嫁给黑子，又生下四个小子。一晃十三年啦，哪还有什么鬼名呀。不过，妹妹若真愿意，可以叫我大兰。没出嫁前，大伙都这样叫我。”
　　“大兰姐，我叫木槿，你叫我槿儿就行。”
　　“哎哟哟哟，这名真好听，一定是读过书的，今儿，今儿，好听，好听，和人这般好。”
　　大兰说着说着埋怨自己光说话，要抓紧去做饭。小玉儿也醒了，她一咕噜爬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突然发觉自己呆在一个肮脏简陋的屋子，哇地哭了起来。
　　“妈妈，我要回家，我怕，不要呆这儿，我要回家，找奶奶，这儿黑。”
　　木槿怕她惊醒忆儿，赶紧哄着她。这是你孙奶奶的家，你哭什么啊？这位是你的大姨，快叫大姨。
　　大兰走向前一看，爱怜得不行：“哎哟，瞧这小小姐长得也和画上的娃娃一般俊，几岁啦？”
　　玉儿睁大一双泪眼四下看着这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地方，竟是疼爱自己的孙奶奶的家，渐渐止住啼哭。她有些害怕的看着大兰，听话地说：“大姨，我是玉儿，四岁啦。”
　　“哎哟，我没个姑娘，这孩子真招人疼。四岁和我家小豆子一般大，不知几月的？”
　　“农历八月初三的生日。”木槿抚弄着玉儿的衣服说。
　　“小豆子正月的生日，也是哥哥呢，大兰依旧不错眼珠看着玉儿。
　　她们说着话，有几个脑袋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木槿和玉儿惊奇地看着那些黑幽幽的小脑袋。
　　“是我的四个小子，瞧那脏样子”。
　　“让他们进来啊，说不定和玉儿能一块玩呢，”木槿招呼起几个孩子。
　　于是，大豆二豆三豆和四豆挤了进来，他们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黑黑的圆圆的脑袋，脸上却肉鼓鼓的，一双不大的眼睛、塌鼻子还有大嘴巴儿。分辨他们要看个头，老大十二岁，个子和妈妈一般高，其余的孩子以此类推。玉儿不哭了，惊奇地看着这四个煤球般的孩子。孩子们看西洋景观一样瞅着这对“天上下凡”的仙女母女。
　　门外响起咳嗽声音，随后小征在外头喊着：“少奶奶。”
　　这小屋瞬间挤满了人，木槿看到孙妈的侄子，知道这四个小子的模样出处。黑子低垂着头，闷葫芦般的不敢吱声。大兰捅了他一下，耷拉着脑袋低低地喊了声：“少奶奶。”
　　大兰说这是我妹子了，叫槿妹子，咱妹子不让叫她少奶奶。
　　“那咋行，那咋行” 黑子只能说这么多话，他口严话少。心说，这尊贵有别，在心里一个尽埋怨老婆不懂事。
　　躺在土炕上睡着的忆儿哇得一声哭开了，木槿歉意地看向众人，她抱起孩子要喂孩子。大兰想起事：“哎呀，你们都出去吧，瞧瞧我，我先去烧饭，先让我妹子歇着，一会黑子你问问妹子需要什么东西，让他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