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爱》火星上的蜗牛

33、三十三、绝处逢生

　　“少奶奶，你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吧…..，”孙妈流着眼泪看着木槿。此时，她面容安宁，倚在花树下，花神般美丽。
　　“孙妈，你看今年的木槿会不会比往年旺盛？”木槿仰头看着满树的花。有一簇簇花已经盛开，她好像没有看到，看不到的，还有少宣英俊的笑脸。
　　木槿自言自语：“这一走，真舍不得这棵花树，是少宣为我植来的。”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双幽黑的眼眸中滑落。
　　孙妈擦着眼泪说：“少奶奶你到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绝不回去照顾那对黑了心的母子。”
　　木槿恍惚片刻，眼神定住，意识终于回来了。
　　走？自己能到哪儿去呢？如今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天下之大，难道真没有她母子容身之处？可是，施少良已经放出话，自己一定是要走的，如果不走，他仍会变本加厉的折磨自己。她多想少宣啊，若他在，怎么会忍心让自己受如此苦楚。去死，去找少宣，在天堂和他团聚。可是，她又想到才八个月大的忆儿，还有玉儿，双儿。此刻，两个小孩子仿佛知道妈妈正在受难，她们抹干眼泪一声不吭呆在一边。她的孩子们，那么乖巧那么懂事，木槿不舍得放弃她们。玉儿还好，性格绵软，至于双儿，木槿叹口气，眼神落到了双儿身上，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就算这样，她依旧不张嘴吃粗食糙饭，若这样跟着自己受苦，早晚也是饿死。可是，自己有什么能力养活三个孩子呢？除了少宣送她的珍珠项链，没有值钱的物什。不到彻底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决不能拿出来。木槿手头上只有孙妈典当衣服的二十元钱。其余的，就只能卖掉屋内家当，换点现钱。
　　她胡思乱想，一筹莫展之际，陪着她默默流泪的孙妈突然说，“有了，少奶奶，咱们有地方去，我娘家在孙家镇山里的村子，距离这儿不过五六十里，翻过山就到了。那儿有老家几间旧屋子，我侄子在那儿，投奔他们，种几亩地，够咱娘几个过活的。只是，山窝里太苦……。”
　　木槿的眼珠儿活了，她觉得去投奔孙妈的娘家可行，她从日本人的魔爪都逃了出来，如今，再逃一次又何妨？苦，她不怕苦，这几年来，她早从一个娇小姐变成今天这个苟且活着的梁木槿。再苦，也强过现在，只是….。她犹豫起来，她怎么忍心让善良的孙妈跟着自己受苦头呢。她从山窝出来，如今人至老年再回去，这些年，她跟着自己已经吃够了苦。孙妈的身体早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木槿心里明白，她的头疼病时常犯，就算头风发作，她依旧未耽误为木槿母子做饭洗衣，不能再让孙妈跟着受苦。木槿的心思一会这般一会那般，最终，她看看孙妈又看着瘦小的双儿，擦干眼泪，终于狠下心拿了主意。
　　“孙妈，就去那儿吧，怎么苦都能熬。我觉得能行，麻烦你把黄叔请来，让他帮着把这家里的物什卖一卖。施少良竟然发狠话让咱们五天就搬，我梁木槿就要有骨气，五天之内一定要离开两下镇。”
　　“好，好，我这就去找老黄。”孙妈忙不迭地应着，急忙走了出去。
　　她走了，木槿去屋里看了看熟睡的忆儿，她叫过玉儿和双儿，交待她们看好弟弟，若是哭了，不要动他，由着他哭几声。少宣的儿子，要和他爸爸一样，成为有血性的汉子。
　　她嘱咐着玉儿，插紧大门，孙奶奶来了才能开。小玉儿懂事的点点头，双儿叫着“妈妈，抱我，去。”玉儿立刻劝妹妹：“妈妈是给你买芙蓉糕吃，咱们乖乖在家等着。”双儿点点头，瞪着乌溜溜地眼珠儿，乖乖地坐在姐姐身边。
　　木槿满眼含泪，关紧院门，走了出去。
　　她出了大街，拐过三五个胡同，在距离施家大院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停了下来。来到门口，木槿犹豫了一下，终于硬下心肠，敲了敲门。
　　碧莲分了些许家产，心里却明白多数财产被施家母子藏匿，她们说为救少宣大半耗费，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得忍气吞声。为了节省开支，如今家里只留了一个小凤，负责她和囡囡的饮食起居。这会儿，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院门，看到木槿，只是怔了怔，没有意想中的惊讶，好像她知道，木槿早晚会出现在大门之外一样。
　　木槿上次见到她，是在少宣咽气那天。少宣和施老爷的葬礼，木槿被告之没有资格参加。那时，她刚生下忆儿，连床也下不了，能做的只是每晚偷偷哭着在心里祭奠少宣。如今仅隔数月再见碧莲，感觉她苍老憔悴许多。
　　碧莲身穿一身佛青色绸衣裳，面色憔悴，眼圈黑黑的，她的姿色已随少宣的离世一去不返。如今，她变成一个冰冷的寡妇。少宣死后，她夜夜啼哭，他活着，并没留给她多少恩爱的回忆，死了，更加重她心里的痛。她多么想少宣啊，只要他活着，哪怕他心里没有自己，只有这个叫木槿的女人也无所谓。她甚至想去看一下那个抢自己丈夫的女人，希望在她身上能找到亡夫的影子。只要他活着，囡囡就有父亲，她就有名义上的丈夫。她是那么爱这个男人，可是，老天不垂怜她，连她卑微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她知道木槿母子生活的穷困潦倒，更知道施太太和少良的行径。她在想象中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站在自己院门外，乞求自己的宽恕，求她救济自己苦难的生活。然后，她狠狠地唾弃她，嘲笑她，把钱扔到她脚下，让她爬着去拿，把她当成狗一样摆布，戏弄。
　　当木槿真正出现在面前时，碧莲并没有多少意外。一切只不过从想象转变为真实，她悲苦的眼睛里甚至有了一丝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