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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二十二章 ...


  •   俞翕此行收获颇丰,甚至如她所愿拿到了地图。从驯鹿部落往北走,便到了一处海边的大部落。此处和海岛只隔着一个小海峡,肉眼都能看到海岛。这处海岛并不大,更远处还有更多更大的海岛。各个海岛上都有人居住,并未形成王国,只是武力较强的海岛有各自的势力范围。这些海岛虽然物产丰富,但也是相对而言,中原大地里生产的普通瓷器、棉布之类的货物在那里都是抢手货,更别提茶叶和丝绸了,好一点都能卖出天价。也曾有中原商人到过这里,只是走得是海路。虽然不用出关,但这条海路从来都是风高浪急,且暗礁众多,就算是经验极其丰富的船员也不敢保证安全,所以海路行商是极为少见的。而出虎林关走陆路也是艰难,在深山老林里行进是可想而知的困苦。

      裴德音问道:“既然海路和陆路都难走,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俞翕指着地图,说道:“海路还是要让人探察的,最好是能找出一条好走的线路。不过这项工程费钱费时费人,只能让公主派人去做。我们还是要经营陆路,我打算在虎林山脚和山中均设置中转站,直达海边部落,山中的中转便定在驯鹿部落。这样三点一线可以安全的穿越虎林山再出海。这应该是目前最稳妥的贸易线路,只是耗时颇长。”

      裴德音眼睛盯着地图一眨不眨,良久才说道:“这群海岛可以建个国家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里易守难攻,可以作为退路。你说公主有了这退路,会不会放手一搏?”

      “看了我们的信,便立即派余嬷嬷过来,这么迫不及待,心动的肯定不止一点。就凭她想和女人在一起这一点来看,她就要保证始终站在权利的顶峰。如今有了这个退路,恐怕不会是放手一搏,而是志在必得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俞翕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为自己打算一番。”

      “没想,现在唯一的难点是我们没有真正的‘自己人’。”裴德音转念便想到元宵节上的女子,叹息道:“我们老乡到现在都找不到。”

      俞翕也觉得挠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人衣着明显‘朴素’,肯定是平民百姓。这年头的老百姓可不流行旅游,他们既然在宝丰城里过元宵节,那么既然不住在宝丰城里,也该是住城外附近一带。”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个时代寻人确实麻烦,只能靠人力。”裴德音无奈地说道:“而且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公主那边的人。唉,只有靠那两个小厮了。”

      “算了,慢慢来吧。目前还不急于一时。”俞翕知道她们现在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找人只能排在后面。

      两人又给公主写了封信,拜托余嬷嬷跑腿。之后的月余,裴德音忙着醉仙居的生意,改造扩展后需要更多的出新点子才能长久吸引客人。她将脑中一些简单易做的小食做法以及口感写了下来,又将一些促销和打折的点子教给曹嬷嬷。让曹嬷嬷和厨师去忙碌,她只负责指挥和把握大局。唉,这酒楼对于她来说,就是大材小用。

      而这边的俞翕忙着规划新的贸易线路,她找来了洪铭等人,成立了新的商队,又和金老爷子签了合约,还是雇佣广顺镖局的镖师。只将在镖局得罪过她的那个商户排除在外。那人听闻这一切后十分懊悔,想着通过洪铭等人到俞翕面前给自己说点好话。但洪铭等人都是精明者,哪会上杆子去撞枪口。

      这次准备出关的带队者换成了古大。一来计划已经完善,古大熟悉一切,人也能干精明,放手让他去做也是正常。二来关外的环境确实太过恶劣,俞翕在短时间内跑了两趟,身体肯定是有些虚的。在她身边那两名懂医毒的婢女就叮嘱她要休息静养。这下裴德音更不会让她乱跑了。三来余嬷嬷那样的高手回京了,安全的保障低了一个层次,裴德音也不会完全放心。最后嘛,俞翕自己也不想这个时候再离开,她和裴德音的暧昧之情越发浓烈起来,正甜蜜时谁愿意“出差”。

      三月初,古大带领着商队浩浩荡荡离开了宝丰城。在洪铭等人的眼中,此时的古大不再是俞翕的仆人,而是成了古爷。

      俞翕不会在乎这些,草长莺飞绿意盎然的时节,她寻思着和裴德音出城踏青,增加感情呢。就在此时,许久没露面的那两个寻人小厮喜气洋洋地跑来交差,竟然真让他们找到了。出城西门十五六里路的官道旁有个茶铺,是对夫妇经营着。女的叫辛芹,男的叫习武,正是元宵节那夜捉贼的那人。

      “你们可确定了?”俞翕多问了一句,她可不想失望。

      其中一个小厮恭维地笑道:“爷您放心,小的们不但确定了,而且还没有惊动他们。”原来这两个小厮跑遍了宝丰城附近的村庄,也没找到人,有些泄气。又想到会被责罚,只得硬着头发继续找。也是,两人拿着画师给出的顶多有五六分相像的画像,靠着他们叙说寻人,能找到才叫奇迹呢。其实最初俞翕和裴德音看到那画像都有些惊呆了,古人画出的人物像实在让人产生怀疑,她们搞不懂,衙门里捉拿犯人靠这样的画像,能成功吗?

      可就在前日奇迹出现了。两名小厮从西门出去,顺着官道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处村庄,名叫香水村。寻找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那天天气十分炎热,他们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得上了官道,打算往回走。见旁边有一茶铺,便想歇歇脚喝点茶水。结果尚未走近,便见一掌柜的出来倒茶。两人顿时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人准备上前时,突然又想到了元宵节那晚的情形,便商量起来。这位捉贼的壮士似乎不愿意和富户扯上关系,那晚竟然不等老爷赏赐便走人了,他们这样贸然上前,会不会让壮士心生疑窦,再次带着自家夫人避开?这也难怪两人多想,当地确实有很多人不愿意和富户官吏打交道。曾经发生过多起纨绔子弟瞧上了贫家人的妻女而故意结交的恶劣事件。这些恶人失了良知,使了计谋让贫家子以为攀上了高枝,等贫家子放下戒心再恶意陷害,以便谋夺人家的妻女。事后这些恶人竟还恬不知耻的当做炫耀的本钱到处宣扬。贫家子欲告无门,去拼命也只能落得枉死的下场,大多只能忍气吞声郁郁寡欢。百姓们是看在眼里,恨在心中,连带着对豪门富户都避之不及。

      这两小厮怕茶铺掌柜也是如此心理,便不敢上前,只是次日在周围悄悄打听了一番,得知了二人的姓名,便急急回来禀告了。

      “干得好。”俞翕赏了他们二人一大锭银子,兴冲冲回去告诉裴德音。裴德音当然兴奋,但她懂得克制自己,两人商量一番,等了个天气爽朗的时日,以去城外麒麟山踏青为名去找那名“老乡”。

      等一切准备妥当,两人兴高采烈地坐着马车出了城。曹嬷嬷等人都以为这两口子是去游玩的,毕竟前段时间忙于赚钱确实让两人累坏了。倪宏、锦儿一如既往地跟着,头一次出关的那四位护卫和婢女都成了她们的“身边人”,再加上几名普通奴婢。这“浩荡”的队伍让她们有些无奈。

      麒麟山其实有许多可游玩的地点,而且陆续过来踏青的游人也非常多。她们的队伍很是吸人眼球,只是这架势,也没人敢上来搭讪。而且二人的心思也不再游山玩水中,匆匆装模作样了一番,便以累了为由回程了。走不远,裴德音便借口坐马车腰酸背痛,想下车歇息。俞翕立即配合地说,来的时候见路边有个茶铺,到了那里再休息不迟。两人的戏演得逼真,奴婢们更没有意见。

      等到了茶铺,见到习武后俞翕故作惊喜,问是否记得自己。见习武点头,她顺势说她们一直记着要报恩,画了画像找人。习武言辞间拒绝防备之意,她听得分明,便找了借口,说是自家夫人对习武夫人一见如故,今儿特意备下礼物来拜访。这些话在跟随的下人们听来不过是随机应变的客套之话,但习武不知道内情,想着拒绝时,辛芹出来了,和裴德音说了几句话后便请人进了屋中,这让习武不知所措,俞翕则拉着习武坐下,谦和地闲聊着。

      屋里的对话十分有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感情瞬时便拉进了一大步。裴德音首先说了自己和俞翕的遭遇,轮到辛芹叙说时,她不厚道的笑了。这位姑娘比她们还惨,居然成了江湖人士。她这一笑,辛芹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更觉得距离进了一步。现代人自我调侃和幽默细胞让辛芹只会觉得亲切,谁还没有几个十分要好的“损友”呢。

      两人越说越近,越说越投缘。身为职场“老菜鸟”的辛芹几乎被职场高手的裴德音给“擒获”,可惜时间有限,两人不得不结束话题。裴德音心细,和辛芹敲定了对外的说辞。其实对于辛芹来说,对外说辞也只是对习武一人而言。

      离开前,裴德音特意留下一袋银子,美其名曰让辛芹改善一下生活。辛芹没有拒绝,她也没法拒绝,一来这个家确实需要银子改善了。二来有一同穿越这么“亲密”的事发生,她已经视裴德音她们为亲人了。

      二人在回程的路上甚为高兴,直至回到府中仍然觉得兴奋。等到了自己的院落,私下无人时,裴德音这才将辛芹告诉她的一切说给了俞翕听。

      俞翕听得直乐,果然自己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晚膳后她特意唤来倪宏,叮嘱道:“夫人已经和习家夫人认作姐妹,你帮我去照看一二。”

      “爷想怎么照看?”倪宏问道。

      俞翕想了想,说道:“倒也不必刻意,时常派人过去看看,若有变故速来回禀,若相安无事,便不要去打扰。”她叹息一声,“我知道这一带有些富户行事真是神怒鬼怨,惹得百姓对富户印象不佳。咱们帮衬别人还是低调些才好。”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她看习武的防备心太重,不想惹人家反感。

      “属下明白。”倪宏觉得这只是件小事。当然对于主子知恩图报这一点,她还是非常赞赏的。

      俞翕突然又想到什么,笑问道:“习家夫人在和夫人闲谈时提到她出身江湖,你本身也是武学高手,也随我见过她。以你之见,这习家夫人的功夫到底如何?”

      “爷您谬赞了,属下可不敢称为武学高手。”倪宏老实地回答道:“从习夫人的步态和身姿来看,确实习过武艺,只是功夫到底如何,未曾交过手,属下也不敢乱说。不过那位习爷就让人看不透了。”

      “哦?说来听听。”俞翕来了兴趣。

      “元宵节那晚属下就发现这位习爷的呼吸绵长,步履轻柔,应该是位内家高手。至于高到什么程度,恕属下眼拙,看不出来。”

      “和你相比如何?”

      “属下不敌。”

      “你这不会是自谦吧?”俞翕有些不信。

      倪宏摇头道:“属下只是实话实说。即便是曾教过属下的余嬷嬷,在内家功夫上,恐怕也不是这位习爷的对手。”

      “有这么厉害?”俞翕的疑问得到了倪宏的肯定回答,顿时心思有一丝活泛,回去一说,但见裴德音秀眉轻挑,说道:“真是如此,我们岂不又多了一层助力?”

      “话虽如此,可看那习武对我们戒备,有些难办。”俞翕有点愁。

      “这你就不懂了。习武可是要听辛芹的。”裴德音抿嘴笑道:“但是不是助力,我们还需要观察和试探一番。现今我们也别太急吼着去找她们,静下一段时间,等我们在宝丰城稳固了地位,再来谋划也不迟。”倒不是她要利用辛芹她们,而是怕打扰了辛芹她们的平静生活。如果人家真的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她也不想去破坏。再者她和俞翕必须要先让自己立足稳定,否则不小心失败了,那也不用想退路,只能亡命天涯。俞翕同意地点头。

      之后裴德音和俞翕开始施展手段在宝丰城里开始了交际。她们这种交际可不是一味地只结交上层人物,而是三教九流均有交集。总得来说,只要符合她们在这个世道的三观,只要这人其身做派没有越过她们的底线,她们都愿意谦和相识。这也给她们博得了“礼贤下士”的盛名。

      其实这二人是不能理解的,现代思想让她们在礼貌上做不到颐指气使或目中无人。在公司遇到清洁工时,她们都会微笑致意。但在这个时代这样做,底层人民的震惊和激动会将她们夸赞到汗颜的地步。名声鹊起之时,难免会有人暗中出手试探。开始的几次不过是以流言“杀人”。对于此,二人根本不担心,这不就和现代控制舆论有异曲同工之处嘛。流言传出俞翕囚犯身份,所谓的“罪行”被各种扭曲,仿佛俞翕是多么的罪不可赦。

      对付流言的最佳手段当然就是流言了。很快。坊间传出了俞翕和裴德音的背景身世,以及流放的原因。甚至更有风言风语说,俞翕是见过皇上,得了皇上的赦免。将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抬出来,瞬间流言的风向就偏向了俞翕和裴德音。

      流言不管用,按照道理,一些阴私的手段该被用上了,可却一直没有动静。两人稍微打听,便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其一是皇上的名头太响,加之俞翕和裴德音的身份也确实惹人忌惮,在没有真正威胁到自身利益时,那些手握权势的真正豪门是不会去招惹这样的麻烦。其二是有金老爷子在道上坐镇着,一些宵小也不敢路面。古代所谓的江湖人士放在现代就是打黑的对象,金老爷子和他的广顺镖局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有他放话要罩着俞翕,基本不是比他更强的,也不会来惹事。不过人家金老爷子在宝丰这一片还是头一份的。

      又过了月余,古大率商队回来了,一切顺利。洪铭等人对俞翕可是从心底里钦佩不已,更加唯她马首是瞻了。

      转眼到了六月,已经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生意已经上了正轨,安全也暂时无虞。家里的几位老人都身体安康,心态开朗,这两人便闲了下来,蜜里调油,感情更加腻歪。只是在腻歪久了也无聊,两人顿时又想起了辛芹她们,一商量便决定再次登门。

      这次“串门”十分尽兴。尽管只是在巴掌大的小院中,俞翕和裴德音却觉得轻松自在。尽管只是粗茶淡饭烈酒,心境不同,吃起来也异常美味。不过两人依旧只是拉家常,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虽然裴德音曾隐晦地对辛芹提过她们的处境,但她们也看出来,习武还不知道,而且此人习武还是有些防备的,再者时机不也对。刚给了人家恩惠就提出条件,更会让习武心生警惕,以至于感情分生。不过好在辛芹也是聪明,应该能明白她们的心思。

      宾主尽欢之后,两人回了城。到了府中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的人,余嬷嬷来了,并且带话说,公主不日就到了,让她们做好接驾的准备。

      这下俞府内部从上到下可就忙开了,但对外可一点消息都没走漏。约十日后的一天,俞府的正门被打开了,进去五六人后又关上了,一切都没惹人注目。主院正房自然让给了贵人居住,俞翕和裴德音住到了原来铁家三口暂住的院落。

      晚上在花厅摆宴席时,郑氏知道了公主的身份,吓得腿软叩首。不过她好歹做了十来年的高管妾室,知道轻重,对下人瞒得死死的,不露一点口风。其实,郑氏的忧虑是多余的,现在的俞府在曹嬷嬷的管理下,早就如铁桶一般,安全指数相当高。

      晚上,书房中,这位泰和长公主屏退左右,只留下俞翕和裴德音。她神态轻松随和,翻看着书房中的书籍,随口问道:“你们俩也喜欢看游记?”

      裴德音亲自给泰和公主沏茶,笑着回道:“天时地利人和,从游记中都能瞧出,说不定将来能成为重要的战略资源呢。”

      “战略资源?”泰和重复着,点头道:“这词用的好。”

      俞翕嬉笑道:“公主,我和阿音的信您看了作何感想啊?”

      “你这家伙,放在外面锻炼了些时日竟学得油嘴滑舌起来。”泰和笑骂道:“阿音?看来你们俩的进展不错。”

      “那就要多谢公主了,”俞翕眉眼都是笑意,看了一眼裴德音,说道:“公主如果要想如愿,也该放手一搏。”

      泰和面色一冷,“你二人倒是胆大。”不过她的语气依旧平淡,看得出并没有真的生气。

      “公主难道真没有这样想过吗?”裴德音反问道。

      梦中想过,不过这话泰和是不会说的,她将手中的书一扔,靠坐在椅子上,说道:“你们信中那女人当家作主的故事有些语焉不详,具体再说说看。”

      俞翕笑着将乡野中听来的蒋小妹和刘大姑的故事详细说了一遍,裴德音随后补充道:“恕民女无礼直言,公主若和您心上人在一起,对于宗室来说,最大的好处是没有后代。将来继承皇位就需要从宗室中挑选。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拿将来的皇位吊着那帮继位无望的宗室,这是对他们来说最大的诱惑,只要您手腕够硬相互制衡,宗室就掀不起大风浪。至于朝臣,继承人解决了,王朝能延续下去,他们的富贵权势能延续下去,他们就不会有多大的反对声。至于天下读书人的口笔,”她呵呵讥笑道:“所谓读书人的风骨,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多得是有才爱钱的人,以读攻读嘛,让读书人自己去打架嘛。老百姓,只要您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天下和谐。”

      俞翕顺势展开手边的海岛图,说道:“若是失败,在这里可以建国。这里虽然不如江南气候怡人,但也四季分明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强大的文化,强制他们学习中原文化,只要十年,下一代成长起来后,便可万民归心。到时这个国家制定何种制度,公主说得算。当然,我们还是希望公主能成功。”

      泰和嘴角噙笑,目光似勾如箭,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扫来扫去,片刻后才展颜一笑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想必公主早查得清楚明白。”裴德音回答的滴水不漏。

      “正因如此,本宫才会怀疑。”泰和地语调不急不缓,神色似笑非笑,“裴观再如何被吹捧为大儒,再如何有学识,也绝不会教出你裴德音这‘惊世骇俗’的女儿,他自己怕是都没有这等眼光和雄心。至于俞翕,长于乡野的猎户之家,会有这般谋略?”

      俞翕依旧嬉皮笑脸,“公主何必管我们是什么人,只要知道两点,第一我们对您可没威胁,第二我们可是一心要帮您改变这个世道的。”

      “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默契。”泰和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露任何的情绪,端起茶盏,呡了口香茶,思绪忽然就飘回了京城。她的心上人斐太傅家的女儿玉芙正面临着困境。她和玉芙的事,太傅那只老狐狸会不知道?哼,那是在装傻。这不,现在正逼着女儿要嫁人呢。玉芙为了自己,抗下了一切压力,她再不动作快些,将会后悔终身。只是她还是有些信心不足,这也是她需要亲自过来当面问清楚的原因。眼前的两人没有让她失望,她放下茶盏,眼神坚毅,说道:“说说你们的详细计划。”

      “也没什么详细计划。”俞翕说道:“对内——这是公主的强项,我们两人可没什么能献策的。而向外——通往这些海岛的有两条路,陆路经过虎林关,海路凶险,还需公主派人去探察。不过虎林关,我们进来的时候通畅无比,可见公主的人已经掌握了关隘吧?”这只是她的试探之问。却不想泰和居然点了点头,说道:“虎林关地处偏远,驻兵不多。既然没有势力愿意费心思指染,那我就笑纳了。不过金沙关可就不同了,那是块‘肥肉’,每个势力都夹杂在其中,盘根错节互相掣肘。”

      “想必这也难不倒公主吧?”裴德音恭维地说了句,“曹嬷嬷能告诉我们先皇后的事,肯定也是公主授意的。”言外之意,她们早就知道早在先皇后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布局了。

      “母后早就给本宫铺好了势力,只是不能全盘接收。”泰和微微失神。母亲内里是个奇女子,其雄心壮志睨视天下,只是到底没有跳出人伦之理,还是以男子为尊,最终只是想着保全自己的女儿。从幼时起,母亲便精心教着她,心思通透地知道时日不多时给她找了几位大能当老师。几年前那几位尊师觉得她的才华已经能接受母亲留下的势力后,这才将一切交给自己。等完全了解到自己手中的势力后,她惊觉母亲的前瞻和能力,整个大晟朝,哪怕是边边角角之处都可以被掌控。有这般的实力,她要做得却只能是保全自己吗?午夜梦回之时,她也常常会这样自问。野心当然是有的,只是野心的尽头在哪儿呢?隐约中她有过最大胆的念头冒出,不过亘古未有的事实只能让她的念头一闪而过。如今却突地有两个女子跳了出来,她深刻地记得俞翕和裴德音的书信中有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以前没有的历史,那就自己创造出一个。她笑了,这两人也许真的是上天派来给她指明道路的使者。既然心动了,那她泰和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她欣赏地看向眼前的两人,说道:“不过你们倒是给了我一个好机会。”她神情有瞬间得意,但很快便思索起来,说道:“如何告之父皇,要费些心思。”

      “慢慢来吧,”俞翕安慰道。但泰和却摇头说道:“不能慢了。我的那几个弟弟们的动作越来越大,而父皇却置之不理,”她冷笑一声,“他的意思太简单了,无非就是让‘狼崽子’相互厮杀,然后从中选出个最佳的继承人罢了。我看得清楚,我弟弟们背后势力也看得清楚,朝臣们个个心里明镜似的。大晟朝看似表面繁华,实际已经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即便我将来得偿所愿,却也不愿意有个兵荒马乱四分五裂的晟朝。”

      “话虽如此,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边关的兵权固然重要,可真正要紧关键的却也京畿的兵权,甚至是禁军。”裴德音担忧道。俞翕也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光是为了夺权,夺权后要坐稳皇位,京城的兵权那是最重要的。”

      见这两人说话越来越露骨,泰和意味深长地笑笑,“你们无需担心,十来年前,甚至更早时候,这几手棋子已经下好。我欲夺边关兵权是为了防北蛮进攻。我既然决心了那个位子,就决不会做个屈辱的上位者。”

      俞翕和裴德音拍手称快,谁都希望自己的国家能铁血昂首,剑指天下。裴德音道:“公主,其实呢,这战争的种类可不光是刀枪流血,还有经济战争,文化战争。这些不见流血的软刀子战争才是真正诛心之争。”

      “没错,”俞翕接着说道:“总是用武力手段,就犹如刀砍杂草,今儿割了一茬,明儿又长出来了。虽然可以连根拔起,但能拔几根?不但费时费力费人费钱,那草可还有种子呢,随风飘扬,来年又能生出一大片。这蛮人就和这杂草一样,而草原这片大地极其适合这样的‘杂草’生长,要想除尽就必须要改变这片土地,让这土地不再适合‘杂草丛生’。而文化便犹如‘土地’,绝了他们的文化之根,让他们只会中原话,忘记祖上历史。他们说着中原话,民俗、思想、道德、行事和中原人一般无二,那他们又和中原人有何区别?这便是文化战争。”

      裴德音跟着说道:“而经济如同人的血液,无论是打仗、建设还是生活,都是需要钱的。扼住了蛮人的经济,想什么时候收拾他们都是轻而易举。举个例子,我们可以派出大量商队,告诉各个部落,我们需要大量的牛羊,以高价诱惑收购。不消多久,部落的人肯定会大量饲养牛羊。因为人都是贪婪的。草原的面积不会变,牛羊养多了,马匹就会相应的变少。牛羊的数量多了之后,我们便可以反手压价。货物积压太多,他们要么弃之,要么只能接受我们的价格。这就叫‘割羊毛’。等到他们生出警惕之心后,我们再次抬高价格。如此反复,他们的经济命脉就会被我们掌握。我们说需要羊毛,他们就要养羊剪毛。我们说需要牛皮,他们就要喂牛宰肉。这就是经济战争。”

      “当然,这些都必须等公主您坐上那个位置,慢慢谋划。不能急于一时,更不能半途而废。而且还需要大晟朝有强大的国力才能在做到。”随着俞翕的总结,泰和公主猛然站起,神色凝重,不停地来回踱步,忽的她用力拍了下桌子,口中大叫了声“妙哉”,完全失了公主形象,用渴望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两人,问道:“你二人可有详细计划?”

      裴德音笑着摇头,“公主,这种国家层面的谋划,我和俞翕可都不成,我们只能给您提供个思路。”她二人有自知之明,虽然可以带领公司前行,可是制定国家策略,那可是要有经验、有天下观、全局观的战略思维才可以的。

      泰和可是极其聪明有谋略的女子,这可是从小被教育出来的能力。她明白了俞裴二人的意思,二人的见识虽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可能力却还是不足的。而且这还需要她真正掌控了天下,能调集整个晟朝的人才,方可制定出这个雄伟的谋略。她缓缓地又坐了回去,盯着二人,沉声问道:“你二人可是忠心于我?”在俞裴二人不加掩饰的言谈之时,她就放弃了“本宫”这个称呼,她钦佩于二人的见识,愿意用平等的语气和她们说话。这是她的胸襟,被她母后养出的胸襟。

      “公主,我们肯定会忠于你,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俞翕笑道:“但您听到我们这样说,肯定心里会不舒服。干脆我们换种说话方式,我们其实是想改变这个世道。您说,凭什么女人就要低人一等,就要被困于后宅?凭什么女人的命运就要被男人掌控呢?凭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自由地在一起呢?当然还有无数个凭什么,不过那要是说出来,公主肯定会觉得我们两个大逆不道了。”

      “公主,您是我们的希望。”裴德音补充道:“我们知道要改变世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您可以慢慢来,哪怕是天天只走一步,日积月累,量变就会成为质变。只是这有个前提,这个国家必须由您来控制。否则一切免谈。”

      泰和怔怔地听着,忽然笑了,“果然,你们说得有些话,确实让人费解,不过大体我是听明白了。”像什么“亮变”之类的话,她确实听着新奇,可她聪明,结合上下文,她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是啊,她成为了别人的希望,可比让别人对她效忠要可靠的多。她陡然轻松起来,把玩起茶盖,笑道:“我现在不问你二人的来历,只要你二人多替我办事,多出些新奇的点子便可。”正说着,门外公主的贴身婢女声起,“回禀公主,京中来人奉旨要见公主。”

      这么晚了,京中竟有人奉旨前来?不知是何要事。泰和也不耽搁,起身离去。因着没有公主的旨意,俞翕和裴德音只得在书房干等着。

      没想到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公主便悠哉的回来了,脸上的喜色不加掩饰。还不等俞裴二人发问,她自己便忍不住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父皇不日便会微服到此。该让父皇知道的事,一件也不能少。”

      俞翕和裴德音对视一眼,同问是哪些事。公主既然说了出来,肯定就是希望她们问的。

      “边关的事,宝丰城的事,还有刘大姑和蒋小妹的事,通通都要让父皇知道。”泰和恢复了她的公主做派,说道:“边关的事,俞翕你去说,你正好随商队出过关。宝丰城的事,我稍许让人透露一点自己的消息给我那弟弟,让他替我说。至于民间人物的事,需得寻个当地的、能信的过的百姓去说方才有用。”

      这瞬间的安排让俞裴二人佩服不已,果然是打小精心被培养过的顶级皇家儿女,应变能力绝对是超一流的。又听公主继续说道:“前两件事好办,只是最后一件,如何能找个胆大心细的平头百姓去父皇面前演场戏。”

      确实,百姓要在皇帝面前演戏,那就要肯定知道皇帝的身份,做到心中有数。但面对皇帝,就算是名流大儒,也很少会有人淡定,更别提百姓了。不过俞裴二人心中倒是有人选。辛芹不是古代人,从心底里来说对皇帝没什么畏惧,只是她不是当地人,反倒是她身边那位习武,一个人女扮男装从乱世混迹到现在,不但毫无破绽,反而混得风生水起,而且还大胆地对辛芹表白,毫不顾忌这个世道的伦理。这样的人才是最佳人选。只是二人不太想将习武和辛芹给卷进来,可这次又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俞翕和裴德音犹豫不决之时,公主又说了一件事,这让她们暂且将辛芹、习武二人给抛却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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