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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更忆幽窗凝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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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武林大会上连云庄里的丑闻,临安百姓饭后茶余之际谈了很多年。为权势轼父的儿子,嫁祸他人的小人,如今都让连云灝一人肩负。由当初江湖上人人敬畏的连云庄主,沦落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命运很爱开玩笑,他一刻可以让你高高在上,另一刻也可以将你抛向地狱。非卿冷笑道,这世间万象,莫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利字当头,掩盖了人性,埋没了真情。
静静的坐在望湖楼中的竹轩中等待着,不一会儿,竹帘稀里哗啦的响了起来。走进来两个陌生男子。非卿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小二哥,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不想有人打扰吗?”
“韶阳,是我们。”来者自我介绍到,“我们改装而来的。”
“哥哥,师兄,你们……”非卿将信将疑。
“没错是我们。”慕容飞早已按捺不住,将脸上的易容物摘了下来。
旁边的左明也静静的将自己恢复原样。非卿仔细的将手中的茶沏好,一一递给他们。
左明拿起闻香杯放在唇边,闭着眼睛,回味着好茶。
“摇光来信说枢机公子住在静幽庄。”慕容飞难得沉默的说道。“不过,静幽庄里戒备森严,混不进去。”
“名医就是名医,哪会让人轻易求医?”非卿漠然答道,“这是雨前龙井,好好品,不要浪费了。”
屋子内顿时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左明忽然问道:“韶阳,萧禹然有没有怀疑你的身份?”
“从来没有相信过,何来怀疑?”悠悠的泯了一口茶,“他一直在试探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以为就他会演戏,殊不知我更在行。”
“可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左明欲言又止,“出门在外,万事还是仔细些好。”
非卿点了点头。
“我很看好罗隐航。”慕容飞摸了摸下巴,有点犹豫的说,“他是个人才,可是不知……”
“哥哥不用想了,他是萧禹然的人。”非卿无情的打断了他的臆想。
“是么。”左明沉思道,“他们是不是师兄弟?”
“是的。我亲耳所听。”
“那就难办了,假以时日,必将成一员猛将。”左明忧心道,“他将是我北燕最大的威胁。”
“那就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空气里传递着慕容飞浓烈的杀气。
“既生瑜,何生亮。”慕容非卿叹息道。
绵绵春雨后的午后,天气已经有着夏天的气息。泥土混合着花香,清新又自然。美人蕉下的雨珠泛着珍珠的光泽,荷花上的水珠滚落在湖水中,‘叮叮咚咚’的声音格外的好听。云山别业作为皇族行宫,的确有与众不同之处。而非卿最中意的,还是园中的那几株垂丝海棠。淡淡微红色不深,依依偏得似春心。轻烟虢国颦歌黛,露重长门敛泪衿。低旁绣帘人易折,密藏香蕊蝶难寻。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摘自刘兼《海棠花》)
非卿令人将绣架搬至花园亭中,遣退下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绣着《西湖十景》。蔚蓝的天空中挂起一帘彩虹,直达天际。静坐在亭中的非卿一丝不苟的绣着手中的《西湖十景》,全神贯注,并没有发现旁边站了许久的一人。花园中的那几株极品垂丝海棠,在雨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着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杨思霏略一深思,就脱口而出。(摘自何希尧《海棠》)
“公子才思敏捷,这首咏海棠的诗堪称当世之冠。”非卿停下手中的绣活,赞道,“海棠花以金屋藏之,却也无愧。”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杨思霏看着非卿的眼睛,认真地说。
“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公子,要知道天地广阔,又何惜一朵难登大雅之堂的海棠花呢?”非卿拐着弯拒绝道,“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为微不足道的人而止步不前?”
“我不在乎,你懂我的意思的。”还是不依不挠。
“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非卿站起身来,向杨思霏行了个大礼。“燕姬今生今世再难报公子大恩……”
“你难道还是忘不了他?他都不要你了!”杨思霏气愤极了。
“我不能左右他的思想,但是我却能有自己的想法。”依旧是泰山崩而不动的神态。
“表哥!”一声呼唤将两人从尴尬的氛围中拉出。两人回头,来者是洛晟华和洛兰馨两兄妹。处于礼节,非卿向他们一一请安。
“上官燕,你一直纠缠我表兄要到几时呢?”洛兰馨咄咄逼人。
“燕姬蒙杨公子不弃,收留燕姬数日,燕姬心知肚明。”非卿脸一红,“就算今天洛王姬提起,燕姬也要向各位告辞了。”
“这才像话么!你是不是知道表哥要娶的人是本宫而不是你,心里的算盘落空了就想走了吧?”洛兰馨口中尽是尖酸刻薄之语,毫无贵族女子的高雅。
“你不能走。”杨思霏出手阻拦。
“思霏,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妹对你的心意。她还没过门,你身边就有别的女子,这对于我们东崇王府,颜面何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洛晟华的出声,使他无语了。
非卿就那么站在那里,等待着。四下里只有四人静默的呼吸声。
“我喜欢她。”杨思霏德话打破了平静,他坚定地说,“我不会让她孤零零地走掉。”
“啪”的一声响落,非卿的脸上出现了红红的掌印。
“我很恨你,上官燕。”洛兰馨咬牙切齿道,“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不会放过你的!”
摸着被打肿的脸颊,非卿怔踵的站在那里。
处于崩溃状态的洛兰馨随手从非卿放丝线的笸篓里拿出剪刀刺向非卿。
“你干什么?”杨思霏此时也生气了,“你怎么能伤人呢?”说罢挡在非卿面前,捏住了洛兰馨的手腕,洛兰馨使力抵抗。一个不小心,杨思霏将洛兰馨推倒在地,她手中的剪刀刺在了手臂之上,红色的鲜血立即涌了出来。
“小妹,你没事吧?”洛晟华连忙扶起妹妹,厉声指责杨思霏,“你做的太过分了,日后你一定要对此事有个交待!”
“哈哈哈”洛兰馨大笑了三声,推开哥哥的搀扶,拿着手中滴血的剪刀,一步步地走向非卿。白色的刀锋上闪着红光,格外的狰狞。杨思霏立即挡在了非卿的前面。
“亲爱的表哥,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会伤害她,不要紧张。”无辜的脸色突然变得恐怖,“我只会……”
“兰馨。”
“刺啦”一声,精美的《西湖十景》在利刃的蹂躏之下,毁了。
“再精致的东西,到最后还是会变成垃圾。”洛兰馨冷冷的说道,“你,上官燕,不要落在我手里,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我,言出必行!”
默默地走到那幅毁了的绣品前,非卿拣了起来,看着这幅自己花了很多的精力而遭白费的《西湖十景》,淡淡的说道:“世上美好的东西很多,每个人的观点不同,你认为好的,别人也许就不会。”随手把手中的碎步往天空中一扬,漫天飞舞的丝帛就那么随风而舞,舞出了亭中众人的视线,飞向未知的天空。
看着非卿的一举一动,让亭中的三人吃惊不已。面对刚才的那一刻,没有惊慌,没有害怕,只有镇定。果然非一般的女子。
一回身,施施然的行了个大礼,拜道:“燕姬叨扰多日,给公子带来诸多困扰。今日就此谢过。”
“你真的要走?”杨思霏有点不舍。“你要回北燕么?”
“也许吧!”
一个人默默地走在了云山的小道之上,闻花香,听鸟语,倒也是一种享受。走到了云山之上的断魂崖,睥睨整个临安城,更有俯视天下的气势。张开手臂,闭上眼睛,呼吸着难得的自由。远离朝堂之争,远离江湖之祸,只有自己,天人合一。
“哼!你倒是蛮会享受的么?”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是阴魂不散的洛氏兄妹。
“你们?”眉头皱起,语气中透出不悦。“如你所愿,我离开了。”
“你究竟有何目的,而要接近他?”洛晟华一脸鄙视,“难不成真看上他的地位?”
静默不语。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是谁对吧?”洛兰馨笑道。“天下的事是谁也瞒不了北燕的韶阳郡主的。”
“你怎会知道我的身分?”
“你以为我们就不会去查吗?”洛兰馨双手抱胸,语气极为不屑。“要知道,东崇王府要查一个人不会查不到吧?”
“你们果然比萧禹然厉害!”非卿漫不经心的微微一笑,“那你猜猜,我的目的何在?”
“我怎么知道!”
“你不过就是想破坏我们东崇王府扶持萧禹然……”洛晟华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崖边的女子,风吹起她的裙边,翩翩起舞,仿佛她要御风而去。
“呵呵,果然是聪明的韫公子。”非卿语气一转,冷声道,“大家都有不同的目的,彼此彼此。”
“我们能有什么目的?”洛兰馨“哼”了一声,“表哥和我们洛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只不过是帮他而已。”
“你太小看你父王和王兄了!”非卿轻蔑的说道,“你以为他们会为了国丈和国舅的地位而放弃更高的地位吗?”
“你胡说!”洛兰馨很不相信。“我父王和王兄的忠心天地可鉴……”
“你没读过《隋史》么?”非卿依旧微笑着,“当年杨坚可也是天字号第一大忠臣。”
“不会的……”嘴里喃喃的转向哥哥,寻求答案。
洛晟华不予回答。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洛兰馨转而恶狠狠的说道:“那又怎么样?我父王和王兄不会为难我表哥他们的!”
“那你知道前朝淳于氏一族怎会全族被灭的吗?那是你父王说‘斩草要除根’……”
惊诧瞬时布满在洛兰馨的那张美丽的脸上。
“你知道的很多。”洛晟华不愧为未来的王君,还是那么镇定,“天启第一女诸葛当之无愧!”
“既然这样……”忽然出手打了非卿一掌,又狠又准,对于非卿来说,足以毙命。
“你好大的胆子……”非卿极力压住上涌的血,笑道,“果然是洛申梓的儿子!”
“小妹,你不是没机会对她下手么?现在就有个好机会。”洛晟华拍了拍妹妹的肩,低头在她的耳边说道。
“我……”平时恨之入骨的人就在眼前,却一时下不了手。
“洛晟华,你倒是不负‘无毒不丈夫’之名啊。”非卿冷笑道。
“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但是我的原则是能有机会就不会错过。”洛晟华笑了笑,温文尔雅,不愧是名闻天下,礼贤下士的“韫公子”。
“你今天是不会有机会了。”非卿轻轻的擦了擦嘴边的血渍,示意他回头。
洛晟华将信将疑的回过头,看到了杨思霏。
杨思霏凝重的看着非卿,一脸的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倾心相交的女子会欺骗自己,不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博得他的信任。
“如你所见所听,这一切都是真的。”非卿笑得倾国倾城,霎那间满山的花朵也比不过那千金一笑。“我对你的一切,都只是利用。我的目标是君临天下,而不是一个小小的皇子。纵横天下,我要的是能与我比肩的人和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其他的只有有价值和无价值之分。萧二皇子……”
“那我先前对你而言是有价值的了?”杨思霏,不,真正身份是萧越皇朝的萧禹然,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颓然问道,“难道你就不曾对我有过真心?哪怕是朋友?”
非卿被他盯得无以回避,只得眼光闪避的回答:“没有,从来没有……”
“你……”已经被打击得无以复加的萧禹然一时无以控制,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白色的衣衫上红斑点点,像极了那啼血的杜鹃花。洛兰馨连忙扶住了他,担忧的看着他。
看到他这个样子,非卿虽然于心不忍,但是由于生性冷漠,不发一语。
洛兰馨见如此,怒道:“慕容非卿,你不要太过分了。先前表哥这么对你,你是如何回报的?居然一点都不担心他?”
“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不要对我谈感情。”非卿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世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从头到尾我并没有要求他为我做什么,这一切都只是他自愿的。”
“你!”萧禹然仰天长笑,“对,这都是我自取其辱,我咎由自取!”
“你们说完了没?”非卿皱了皱眉,暗道哥哥与师兄怎么还不到,在这么纠缠下去,不知何时要结束,而自己又受了洛晟华一掌,此时血气上涌,自己也很难抑制住了。
“你想走?没那么容易!”洛兰馨忽然面露诡异之色,接近非卿。
“你……”非卿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原以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会对自己怎样,但是错了。因为洛兰馨收执匕首在非卿的心口插了一刀,狠狠地拔了出来。鲜血溅了洛兰馨一脸,惊惧的她已经没有了反应。
“非卿!”两个声音传来。是慕容飞和左明。
此刻的洛晟华又一狠心将非卿打落悬崖。在最后时刻,非卿愧疚的看了一眼萧禹然,然后闭上了眼睛。隔绝这个世界的一切,忘却这一世的爱恨情仇。死,原来是这么解脱的事。无忧无虑的放弃了一切,从此人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自己这一世,估计造孽太多,下地狱吗?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这一世,我的负担太重了,命运一直逼迫我前进,现实告诉了我人心的残酷。人真是肮脏。
在下落的时候一个银色的身影接住了她,微微的叹息在非卿意识消退的那一瞬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