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卍岁

2、第二章

　　马车在雨夜里奔驰。
　　宫门一角早已有人侯着，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喜，他披着蓑衣恭候在宫门下，远见着马车在宫门外停下，一着深蓝朝服的长条身形，姿态从容地走下车厢，那举手投足的气度整个大夏朝寻摸不出第二个来，穆亲王无疑。
　　车奴撑了伞举在他头上，刘喜看着穆亲王伸手从车上又牵出一人，那人披着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了脸，雨幕里，轮廓曼妙。被穆亲王半扶半抱着接下马车。刘喜见那女子怀里捧着穆亲王的朝冠，十颗东珠并红宝石顶子在夜色里熠熠生辉，猜着定然是穆亲王福晋。
　　穆亲王一只手接过车奴手里的油纸伞，大半都偏斜向福晋。自己半个身子都露在雨里，浑然不觉似的。另一只手虚虚扶在福晋肩头，好确保她整个人都被圈进在伞里。自然而然的动作，也不怕落在旁人眼里太显亲昵，失了威仪。
　　刘喜不能跨出宫门，只好哈着腰等他们走过来，远远看着穆亲王护妻的样子，凉飕飕的夜风里站着，心头也是一暖。这揪着细的体贴，他一个太监看着都不免感动。不由想起了中宫那位。刘喜叹了口气，纵然是天低下女人里最尊荣的位份，也不见得就是福气，当初要不是狠了心思要母仪天下，这会儿子不定怎么被人捧在心尖上疼呢！又联想到自家主子，那位但凡有眼前这位爷一半着调，哪儿至于搞出今晚这祸端？
　　等霍珣二人进了宫门，刘喜跪了礼，赶紧撑开带来的油纸伞替穆亲王撑上。
　　刘喜没料着福晋也一同来，只备了一抬轿，抽着嘴巴子向两位主子告罪。
　　福晋是个花儿似的人物，和声细语，只说无碍，轻易饶了他。
　　雨势越发大起来，霍珣安置敬景上了轿。脸上的柔情转瞬溜了没影儿，周身冒出寒气来，压着声儿问原委。
　　刘喜事无巨细一通说了，又奉承道“皇上说了，这事儿只有王爷摆的平，以王爷的本事，天塌下来也能玩儿似的捧回去，您一上手准的就小事化了。”
　　小事？说得轻巧！霍珣心里嫌恶，另想着刘喜所说与陆正派人传的大体上没有出入。只一条，留人在宫里的，不是太后，是皇后。
　　霍珣板着脸，这点他已经料到，太后素来没有留人过夜的习惯。他的弟弟什么品性他门儿清，十有八九是皇帝看对了眼儿，自己没脸说，拿皇后做筏子。要皇后开口留人，半夜里跑了去私会。如今事情败露，皇后免不了被责难。
　　一路再也无话，便到了仁寿宫。
　　宫门大开着，这关口也无需人通传，直喇喇就进了去，进去便见一女衣衫不整露天跪着，被雨水浇透了的薄衣裳贴着身，女人的曲线都暴露无遗，肚兜都显出形状来。她不停打着摆子，不知是冷，还是羞愤。
　　这种女人，霍珣眼皮都不带抬的，他只管牵着敬景，像没见这跪着人似的，脚步顿也没顿。可敬景到底心软，女儿家湿淋淋这么跪着，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人都站到了宫檐底下，她还是没忍住，挣开了霍珣的手，折了回去，将斗篷解下替那女子披上。
　　刘喜没成想福晋会冲回雨里，脚底慢了一拍，没紧跟上去撑伞，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等福晋再回到穆亲王身边，头发，衣裙都沾了水。
　　穆亲王替福晋掸了掸水珠子，漫不经心一个眼波扫过来，刘喜牙花子一紧，心头一颤。福晋一路过来被小心看顾着，全身上下干溜溜的，他这杀材一愣神，等于是叫王爷前功尽弃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