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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柳暗花明 ...

  •   凤玉吟真正恢复神智是在三天后的子夜。虽说三天时间不长,可对于凤玉吟而言却像是熬过了千世万世的磨难,如今再睁开眼时竟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阴曹地府。他醒来时药性已经开始消退,被反复摧折的身体在经历过摧心裂胆的痛苦之后终于开始归于平静,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真的不痛了还是痛到麻木失去知觉。
      刚过了子夜,外头的梆子声听得分外响亮,凤玉吟挣开模糊不清的眼睛看向被木窗半掩住的窗外,汴州的春夜星子如辉,没了几日前的料峭的寒意,丝丝缕缕的晚风闯堂过境,风里弥漫着清甜怡人的花香和氤氲的水汽。
      一切美好得就像是一场久违梦境,唯有那些痛的,苦的,血迹斑斑的磨难才让他觉得真实。
      “醒,醒了?”
      黑暗里,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带着颤抖的惊呼声,尚在半梦半醒间沉浮的意识几乎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接着他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额头,那抚摸的动作极尽温柔又小心翼翼,仿佛每个动作里都藏着诉之不尽的深切爱意。
      “真的醒了!快,曾大夫!他真的醒了!”
      凤玉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这时候周围的一切才变得真实起来,他听到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听到玉飞麟那急切中带着喑哑和焦虑的喊声,听到房间的木门被人猛地一声推开,接着整个屋子都被灯火照亮起来。
      他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一张口,喉咙里就干涩得像是撕裂一般,只能勉强发出几声支离破碎的粗重喘息。但是很快就有人用温热的水沾湿了他的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沁凉可口的水一点一点喂进他的口中。
      “他才刚醒,不能过饮。”
      “我知道。”
      那救命的甘霖入口之后,凤玉吟才终于觉得自己的意识彻底清明起来,但他的身体还沉重得动弹不得,就像是被人拆散之后还没拼凑完整,身上的每根筋骨都不属于自己。他用仅有的力气稍稍侧了一下面孔,玉飞麟正俯身为他擦汗,见他目光瞬也不转的盯着自己,连忙将手巾放下,凑到他耳边轻声询问:“你觉得怎么样?身上可还疼吗?”
      凤玉吟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示意。虽然身上还有些不适,但是比起之前那刀劈斧砍一般的剧痛,实在已经算是舒坦多了。玉飞麟在床边守了他三天,看着他一个人紧咬牙关捱过那酷刑一般生不如死的三天,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沉沦,每次看着他痛得晕厥过去的时候都害怕他会再也醒不过来,现在终于能看到他眼神清明地看着自己,那一刻玉飞麟只觉得先前所有的恐惧和煎熬都被瞬间抹平了,那些咬紧牙关的坚持都终于有了回报。
      “夕公子如今脉象平和,身体应无大碍,不过那药性猛烈,多少会损伤一些元气,不过等他恢复了功力,再加上老夫调制的汤药,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曾容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在凤玉吟的耳中,这也让他终于能够彻底松一口气。这番褪皮削骨般的磨难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还有他的腿伤,老夫也已经帮他重新接了骨,这伤多则三月便能愈合,到那时夕公子便可以行动自如了。”
      听到这一句,凤玉吟不觉心头一震,这才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温热之气包裹着自己的膝盖,他想抬头去看自己的双腿,但身子一动眼前就一片混黑。玉飞麟连忙将他按回到床上,轻声安抚道:“曾大夫的医术你大可放心,他说保你三月下地行走,就一定说到做到。”
      自北关负伤以来,凤玉吟对这双腿便没有再抱希望,尤其是当着夕景华的面更不敢表露太多的感伤,但是对于一个自幼习武,驰骋疆场的人来说,若是一生都要被这双腿所累,何异于画地为牢,坐困愁城?
      但现在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这对凤玉吟而言何尝不是求仁得仁?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再休养三个月,你便能和从前一样无拘无束,策马驰骋。”
      玉飞麟的样子似乎看上去比凤玉吟更加兴奋,这让凤玉吟心中也不觉多了一些感动。这三天他虽然神志不清,但也知道玉飞麟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不论其他,单就论这份付出也让人动容。
      可惜他对夕景华的心坚如磐石,寸不可移,所以无论玉飞麟情深几许,他都断不可再接受了。
      玉飞麟见他盯着自己,渐渐也从对方的眼神里看懂了什么,他心中对这份感情固然不可能轻易释怀,但到了这个份上也不指望这份感情能有什么回应,所以便故作潇洒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既然你说了咱们是磊落之交,不谈风月,我也就难得做一回君子。再说让鬼门宗主欠我这么大的人情,怎么算都不亏吧。”
      他说的越是豁达,凤玉吟心里的愧疚便越深。他从前身在高位,对周围的一切都冷眼以待,在一个帝王眼中,天下之人皆为棋子,无所谓谁好谁坏,只有脱下了那身龙袍,做回了平凡人才看到了这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当日他对玉飞麟或远或近多少都带有利用的目的,而如今他是真的不能再将这人视作棋子随意处置了。
      “玉阁主,夕公子才刚醒,我们还是让他好生休息,有什么话等他身体好些再说。”
      曾容的话猛然点醒了玉飞麟,眼下凤玉吟虽已清醒,但之前毕竟伤筋动骨,而且昏迷的时候也只能喂他药汤吊命,这三天下来人都清减了,脸颊两边都深陷下去,玉飞麟握着他手的时候似乎都能摸到皮下凸起的经络。
      要是他把这个样子的凤玉吟还给夕景华,就算治好了他的腿伤,怕是也难逃一死。
      “你把药膳的食材写下来给我,我让下人们去做,他这身子得好好补补,你看都瘦得脱相了。”
      “进补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夕公子眼下可以少用一些清淡的汤食,待元气恢复之后再行进补也不迟。”
      “你在他身上试的药,不会藏有别的什么隐患吧?”
      玉飞麟对于炼药之事始终心存顾虑,他之前所见的药人大多痴傻疯癫,异于常人,他可不想将来凤玉吟也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此时玉阁主也可以放心,这药已经与公子骨血相融,老夫敢说,日后公子非但是百毒不侵之身,而且他心头之血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呸!”
      玉飞麟立时打断曾容的话,厉声道:“这件事你若敢宣出去,我定要你的命。”
      若是让江湖人知道凤玉吟这灵丹妙药一般的体质,那岂非是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曾容这老匹夫,到底是在救他还是想害他?
      “玉阁主对夕公子真可谓是一番深情厚爱啊……”
      玉飞麟不等他说完便自嘲地打断他:“哪是什么深情厚爱,怕是作践自己吧。”
      他这话刚说完,窗外忽地一道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那声响立时惊动了时刻守在楼外的两名鬼门剑侍,玉飞麟见他二人长剑出鞘,连忙扬声制止:“手下留情,那是我的信鸽!”
      他这话音刚落,只见窗外两道寒芒闪过,可怜那千里报信的鸽儿还未落地就枉送了性命玉飞麟看着半空中落下的带血的羽毛和那封差点被剑芒削成碎片的信笺,摇头痛惜道:“这可是御品斑丽鸽,一只就够买汴州城一座五十尺见方的宅子了。这笔账我得记下来,等你们宗主回来好好跟他算一算。”
      那两名剑侍彼此默默无言地对视了一眼,确定周围并无异样便有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身而去,而玉飞麟在展开那信看了片刻之后,脸色却陡然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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