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27、扑朔迷离

　　“我们之中有叛徒？”
　　顾南楚似乎不用多想就听出了夕景华的言外之意，眼神里立时掠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人人皆知，百里胤成年后便极少与鬼门中人来往，他性格孤僻，喜怒无常，而且行为乖张，从不依常理行事，整个鬼门里唯一能跟他说的上话的只有苏情这个小舅舅。不过后来他只身离开鬼门，苏情与他也渐渐断了往来，但说到底他也是百里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百里胤那种性格的人是不会轻易为人所用的，思来想去鬼门中有资格调遣他，又能躲开所有暗探眼线把他藏得滴水不漏的人，似乎只有苏情。
　　但这也是他最不能够接受的答案。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会怀疑任何人。”
　　夕景华语气淡淡道：“这一路苏情一直与我们形影不离，他既没有机会暗中行动，我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动机要害我们，况且如果他真的心存不轨，当初在北关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没有必要等到今时今日。南楚，你不要忧心，我只是这么一说，并无他意。”
　　他正说到这，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夕景华和顾南楚彼此互相递了个眼神，听到那脚步声，不用等对方现身两人便已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脚步声在门前稍作停息，接着虚掩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无所避忌地一把推开。
　　“一觉醒来看不见你人，就知道你是来景华这里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整个鬼门之中敢不敲门就直接闯入夕景华房里的，除了苏情不做第二人想。看到他直闯进来，顾南楚一时之间还无法从方才的对话里抽离出来，倒是夕景华状若无事地笑道：“怎么，你们已经睡到一张床上了？”
　　苏情那句只是无心之言，没想到却被夕景华趁机调侃，他顿时脸上一红，争辩道：“我只是体力不济，在他房里小睡了片刻。”
　　他说着，眼神还慌张地朝顾南楚瞥了一眼，不过顾南楚正因为夕景华的那些话而心绪烦乱，没注意到苏情看向自己的目光。苏情见他无动于衷，心中不觉一阵黯然，还以为这人对自己多少有些情意，但说到底还是自作多情了。
　　“你也别调侃我们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链子也不用一直锁着吧，我看着都碍眼，要是给玉吟看到，不得心疼死。”
　　说到凤玉吟，夕景华脸上的笑意不由黯了几分。虽然他嘴上一直说眼下让凤玉吟留在玉飞麟身边最为安全，可那人毕竟是他的宝贝疙瘩，是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千百倍的人，就这样拱手让给别人来保护，他又怎么能真的安心？
　　况且凤玉吟如今腿脚不便，处处需要照顾，那人本就钟情于他，借着这机会还不知会如何上下其手。
　　“不管怎样，现在情况总算稳定，我已经传信给门中四位长老，他们正在来茶庄的路上。相信合我们六人之力，一定有办法助你渡过难关。”
　　眼下夕景华体内的真气虽然渐趋稳定，但是蛊毒的寒气已经侵入五脏六腑，随时可能触发旧伤。为了防止夕景华再度走火入魔，顾南楚用金针封住他的功力，如此一来就要有人每日为他灌注真气来抵御寒毒。苏情和顾南楚已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可纵然是绝世高手也不能无穷无尽地耗费自己的真气为他续命。至于拔除寒毒的法子因为过于霸道，所以顾南楚不敢贸然下手，必须要等鬼门四位长老一同前来为夕景华护阵，才能心无旁骛地为他施治。
　　当年鬼门立户之初，鬼门宗主便与四位结义兄弟立下门规，在整个鬼门之中，四位长老的地位素来只在宗主之下，且世袭相传，鬼门中出了并立的三位宗主以外，只有这四人有权决定宗主的人选。因为位高权重，所以四人除非宗主召见，私下不得擅自往来。鬼门立户以来，四门长老相聚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要不是为了夕景华的伤势，顾南楚也不会召他们前来。
　　“自我进入鬼门以来，也只见过这四位长老两次，一次是继位之时，而另一次是因为我练功走火入魔，全靠四位长老合力才能把我救下。没想到时隔不到十年又因为同样的事劳烦他们。”
　　“四族长老本就是为了护卫宗主而立的，况且你身份非凡，不止是鬼门宗主，更是凤氏血脉，关系江山社稷。”
　　夕景华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刻我便与凤氏无缘了。若非鬼门好心收留，我早就是一缕亡魂，活不到今时今日。”
　　顾南楚本无意提起夕景华的伤心事，只是这段往事至今也是他心头的一个疑团。鬼门当年立户之时，宗主便立下规矩，不与皇室中人往来，尤其不得攀附朝中权贵。在此门规之下，鬼门弟子不入庙堂，不参政事。而这个规矩却在夕景华的身上被打破了。
　　顾南楚至今都不知晓自己的父亲与夕景华的生母兰妃之前究竟有何关系，为何当年会为了她不惜打破鬼门立下百年的门规，一意孤行要将这落难皇子收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在那件事之后，父亲在鬼门的声望一落千丈，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受刑，未及不惑之年便体衰力竭而亡。在他临死前，他将宗主之位一分为三，看似是为了制约夕景华的权力，但私下却告诉顾南楚他日夕景华若是有难，他与苏情必以身相护。
　　若非顾南楚天性淡泊，不喜争斗，就冲着父亲这份偏爱之意，换做是谁怕是都不能容忍。不过他心中虽然存疑多年，可自父亲病逝后，他一直谨遵父亲的临终的嘱咐，尽心尽力保护夕景华的安全，只是若有一日夕景华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宁可祭出自己也不会让苏情身陷险境的。
　　“南楚？”
　　顾南楚因为一时走神，苏情连喊了他三声才反应过来。苏情不满地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难得景华情况好转，你一直丧着脸做什么。”
　　顾南楚分明是因为夕景华那句听似无心却别有深意的话而忧心。他与苏情的关系夕景华是知道的，而夕景华会当着他的面说出那样的话，一定也是有备而来。他是想试探？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呢？
　　苏情会不会真的与百里胤私下有往来？他是否真的有什么事隐瞒了大家？
　　而他之所以如此不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一件所有人都不知晓的事。
　　苏情并非没有动机做这些事，恰恰相反，他是最有动机对夕景华和凤玉吟不利的人。
　　“我没事。”
　　顾南楚摇了摇头，冲着苏情勉力笑了笑：“就是有点累了，许是因为元气还未恢复……”
　　“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苏情一听这话，马上挽住顾南楚的手臂，仿佛他脆弱得一碰就会碎掉一样，小心翼翼地上下查看起来：“是哪里不舒服吗？你的手也很冷。”
　　“小情……”
　　“我扶你回房休息。”
　　“呃，没事的……”
　　顾南楚已经记不清苏情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亲近自己了，被他的手紧紧握住时，那颗久埋于冰封之下的心像是乍然之间被什么焐热活了过来。
　　“咳。”
　　当初被苏情调侃了一路的夕景华如今终于逮到机会可以扳回一城，看到那两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样子，他在一旁调笑道：“南楚，你可不能跟他回房，我怕他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