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雨第二部》狐悦

11、走火入魔

　　“哥！”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凤玉吟一时之间也全无还手之力，夕景华的那只手力道大得仿佛随时能拧断他的脖子。
　　而他此刻露出的眼神更是让凤玉吟震惊不已，夕景华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泛着阴森怨毒的寒光，往日的温情似乎已全无痕迹，剩下的只是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那也是他从前在噩梦里无数次看到过的眼神，痛得他焚心蚀骨，不得解脱。
　　这一切都是梦吧。
　　然而那双扼住他脖子的手却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已经不能呼吸。而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透着刺入心骨的寒意，让凤玉吟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再没有什么恐惧比此刻更为真实。眼前的一切仿佛把凤玉吟这些年来筑在心上的壁垒一瞬瓦解，把他心底最深处最不可见人的软弱尽数袒露出来。
　　“哥……”
　　“你该死。”
　　夕景华目光森冷如冰，一字一句都像是把利剑直插心窝。凤玉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双耳所闻，眼前的夕景华完全是个恨他入骨的陌生人，他看着他的每个眼神都像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就在凤玉吟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怨恨淹没之时，忽然之间扼住他脖子的手颤抖着松了松，他看到黑暗中伏在自己身上的那道人影轻轻晃了一下。
　　“哥！”
　　那电光火石之间，凤玉吟猝然出手，夕景华像是被什么突然分了心，被他一招从身上推开。凤玉吟本意并不想伤他，因而也不敢出重手，可这一推像是把夕景华从梦魇中推醒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凤玉吟，那张片刻前还森冷阴寒面孔转眼之间便蒙上了一层令人心碎的痛苦之色。
　　而两人视线相遇的瞬间，凤玉吟就立马反应过来，他一把专注夕景华试图收回去的手，用尽力气朝着他扑了过去。
　　在探到夕景华脉息的一刹那，凤玉吟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但是眼下他无暇多想别的，趁着夕景华神智还未完全恢复，他手疾眼快果断出手封住了对方的穴道，但两人也因此同时失去了平衡而一起重重摔下了床。
　　屋里传来的声响立马惊动了外面正端药穿过前廊的苏情，他一推开门就看到凤玉吟艰难地撑着身子正往夕景华那里爬过去。
　　“这是怎么了？”
　　“先去……咳……看看我哥……”
　　凤玉吟靠着床边艰难地坐起身来，方才被夕景华扼住的地方已经显出了一圈抓痕，他捂着嘴努力想把胸口翻涌的不适感压下去，但夕景华方才失手之下还是伤了他，以至于他现在连开口说话都很艰难。
　　“他脉息很乱，是内伤发作了。”
　　苏情已然顾不上去照顾凤玉吟，他把已经昏迷的夕景华扶上床便马上运气为他疗伤。凤玉吟怕打扰他们，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他双腿不行行走，一路半拖半爬，到了门边才敢咳出声来。
　　夕景华的内力实在太过霸道，他刚刚又不敢运气抵挡，才会被他所伤。不过内伤好隐瞒，这脖子上的伤痕怕是得两三天才能消退下去。
　　想到这，凤玉吟不安地回头看向正闭目坐在床边的夕景华。有苏情为他疗伤，他的脸色却依然迟迟没有缓和过来。如今回想他刚刚的异样，简直就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一般。
　　他对夕景华的情况焦心不已，可是看到苏情为他疗伤又不敢开口打扰，唯恐令他分心，让夕景华再陷入危险。
　　临行时修冷秋告诉过他，夕景华上一次虽然大难不死功力更进一层，但是他少年时急于求成，修炼的武功过于霸道，再加上天生体弱，如今这副身骨再也经不起大风大浪。所以他私下告诉凤玉吟，倘若夕景华有任何行为异状定要及时令人送信给他。
　　哥，你方才究竟是怎么了……
　　回想方才夕景华的种种反常以及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怨毒之话，凤玉吟心中已不止是惊慌愧疚，更多的恐怕还是担忧。
　　他知道夕景华对他隐瞒了许多事，关于他的病，他的伤，或者还有其他许多至今不能宣之于口的隐情，在过去的那十多年里，他在鬼门，在这个江湖中所经历了一切，那些他都不曾与自己真正交心分享过。凤玉吟不忍心逼他，他总相信有一天夕景华会心甘情愿与他分享一切，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必须要去主动揭开那些秘密，才能够让夕景华从那场梦魇里走出来。
　　他宁可夕景华把对他的恨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也不想他委屈在心底，煎熬成魔障，折磨他自己。
　　“好了。”
　　正在凤玉吟暗自沉思之际，苏情已经扶着夕景华重新躺下。凤玉吟见状连忙挣扎着想过去看他，苏情见他坐在门边，这才想起他腿脚不便，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将他扶回到轮椅上。
　　“我哥怎么样？”
　　凤玉吟的声音还有一丝沙哑，苏情敏锐地注意到他嘴角的血迹和脖子上的伤痕，不觉眉头一皱：“这伤是怎么回事？”
　　“不碍事，我哥他究竟怎么了？我方才摸他的脉息，乱而无序，似有一股十分霸道的气劲在内府之间横冲直撞。”
　　“简单来说就是他走火入魔了。”
　　苏情叹了口气，将凤玉吟的轮椅推到床边。床榻上的夕景华正在昏睡，但那张睡颜上能看出明显的不安和痛苦之色，凤玉吟看到他的双唇微微颤动着，靠近一听才发觉他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火入魔？”
　　凤玉吟握住夕景华搭在床沿的手，虽然那手片刻之前差点取他性命，可是如今握住却依旧让他眷恋得不舍放开。
　　“这事也不是头一次了。我要马上传信给冷秋，将景华的情况告知与他。”
　　“不是头一次？难道以前也……”
　　“此事说来话长。对了，我先看看你的伤，不然明儿他醒过来，看到你脖子的伤痕，那不得翻了天了。”
　　苏情说着，又忧心忡忡地看了夕景华一眼：“他连你一根头发都舍不得伤，若是醒来看到自己把你伤得这么重，还不知会作何反应。我只怕他……”
　　“我的伤都是小事，但你今天一定要把他隐瞒我的事仔仔细细告诉我，若你再帮着他瞒而不告，既是害了他，也是害了我。你不想做这个罪人，就别为了所谓的义气把他再往绝路上推。”
　　凤玉吟如今虽不是九五之尊，但那凛冽的王者之气犹在，一字一句说得锵然有力，不容反驳。苏情见状，神情也严肃起来，其实方才在为夕景华疗伤的时候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这件事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否则真的就像凤玉吟说的那样，会害得他们两人不得善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