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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安暗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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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刈皱眉,四下扫视,终于在城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梁溯?”
梁溯站在城楼的边缘,双手扶在城墙上,抬头看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夜空。
他听到声音回头看着他们,不说话,只穿着一件斑驳的白衣,身体在雁门关孤高的城楼上摇摇欲坠。
“将军!”赵启风上前一步。
“鸽子是我放的。”梁溯轻声说,都要被风吹散了。
他看着段刈,段刈也看着他。
好像过了很久,风又大了起来。段刈慢慢点了下头,说了句:“有劳。”
梁溯笑笑:“是我该谢谢你,段……掌门。”
段刈忽地皱眉:“莫不是你早就知道了?这信也是早备下的?”
梁溯点头:“只欠了段掌门一句话。”
段刈一时无语,盯着眼前的梁溯,很久很久的沉默。
“呵呵。”段刈突然笑了:“梁将军运筹帷幄,段刈自愧不如。”
梁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将军。”赵启风上前扶住梁溯,才发现他已快不省人事,斑驳的白衣上血大片大片的洇开。如同文人的画上那锦簇的盛世。
“带他回去。”段刈轻声道,掠至二人身旁,从赵启风手中接过梁溯扭头就走。
“启风,东南二十步墙后有人,”段刈微微侧头,风托着的头发里露出一只眼睛,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杀了。”
赵启风回头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段刈一路将梁溯抱回卧房,梁溯背上的伤染了他一手的血。
段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在床上,转身去拿东西,却被人一把拽住了手。
梁溯看着他:“……梁某骗了你三年,段掌门也不恨么?”
段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拂下他的手道:“恨个屁,老子要是恨你刚就跑回长安唱戏了,还顾你的死活?”
梁溯没再说什么,看着段刈忙忙碌碌的背影,轻声说:“……你还真是生得一副唱戏的好皮囊。”
段刈正忙着找东西没空理他:“怎么你不是晕了么?怎么现在还喋喋不休起来了?本公子现在没空理你。”
“是要晕了……”梁溯声音渐渐弱下去:“可我想到那年你唱戏的样子就又精神了一些……”
“对,就这样。”段刈翻出个箱子:“你就继续喋喋不休吧,继续想本公子当年在戏台上的风姿,本公子唱戏绕梁三日妆容绝世,你要是这都晕了就是对本公子的蔑视……别晕啊。”
然而梁溯还是没有声音了。
段刈找到了药和绑带,从窗口那儿端起半壶残酒直接浇到了他身上。
酒液浇到身上的瞬间梁溯的眉拧成一个结,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这……算是……报复么?”梁溯勉强牵起嘴角,苍白的脸上一层细汗。
“闭嘴。”段刈道。脸上一层冰冷的杀气。拿起剪刀开始剪梁溯的衣服。
杀气这种东西,出现在越美的东西身上,就越是怕人。
段刈剪开梁溯的衣服,又忍不住大皱眉头。拿起一瓶药酒打开塞子直接招呼了上去。也不管哪儿有伤哪儿没伤了,梁溯身上全是伤。
倒完了药酒,擦去血迹,段刈抓起装金创药的瓶子豪气干云地倒,前面处理完了将梁溯扶起来在他背上如法炮制。等他替梁溯绑好伤口,梁溯已被他折腾的真的连讲话的力气都不剩了。
段刈一言不发地将两个空瓶子扔掉,俯身问梁溯:“疼?”
梁溯没讲话,段刈仔细看看他。那脸色与他刚换上的白衣无异。
段刈听了听呼吸,愣了。
这都……能睡着?
于是他坐在床边,很久很久不动。
直到响起敲门声。
段刈走出去带上门,见是赵启风,看了看四周,问:“什么事?”
赵启风看了房门一眼:“将军呢?”
“睡下了。”段刈压低了声音:“那个人杀了么?”
“没有。”
“没有?”
“但我带来了。”赵启风指了指隔壁敞开的房门,“我觉得这个人或许你认识,先留了条命。”
段刈蹙眉“什么意思?”
“你来看看吧。”查奇峰冲隔壁扬了扬下巴:“跟我来。”
段刈回头看了梁溯的房间一眼,跟赵启风进了隔壁。
“看他心口。”赵启风道。拿了烛台点亮。
段刈上前将墙角那个被赵启风缚住手脚的人的衣领扒开,旋即一截明晃晃的刀刃就抵在了来人胸口上。
“谁派你来的?”段刈寒声道。
“……”来人小声说了些什么,赵启风并没有太听清,什么“……丞……”丞什么?丞相?
段刈听完丝毫不为所动,袖中短剑一弹,就干净利落地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短剑正好刺中来人胸口的刺青上,是一朵赵启风觉得似曾相识却又叫不出名字的花。
段刈直起身,轻声道:“最迟两日之内,追杀我的人就到了。”
赵启风愕然:“追杀?”
“李隆基已经和门里的人串通好了。”段刈冷冷地说:“这就是探子。”
“那怎么办?”
“……我走。”
“你走?去哪儿?”
“你不用管。”段刈转身看着他,眼神定如磐石:“今夜起,军中必会有人陆续露出马脚,探子绝不止一个。你留心观察,发现不对,杀了就是。记住,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赵启风蹙眉。段刈没理他,继续说:“如果发现了胸口有刺青的人,直接下手,什么都不用问。”
“等等。”赵启风打断他。
“怎么?”
“你胸口是不是也有刺青?”
段刈顿了顿,道:“有。门中人都有。我是掌门,当然也有。”
赵启风盯着他,没说话。
段刈皱皱眉,不明所以。
良久,赵启风突然解开自己的衣襟,袒露胸脯,胸口暴露在灯光下。
段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你这刺青是怎么回事!”
赵启风摇摇头拉上衣服:“我不知道。”
“不知道?”段刈长眉一紧,“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从我十六岁有记忆时它就在了。”
“十六岁?十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