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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动如参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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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一语中的。
他刚刚确是想做些什么的。皇上将他困在公众三天,却派人接走了梁溯,看来是早有预谋,而这些她确实不知道的。他得到的命令指示控制梁溯,也是到此为止。既然黄雀不守信用,螳螂未必不能反抗。
可梁溯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要如何?现如今只有他还能为将军做些什么。天牢重重重兵把守,段刈是带不出人的。
他是麒麟王爷,很多事,只有他可以。
“启风。”梁溯叫了他一声。
赵启风附耳过去。
那天梁溯对他说了很多话。那声音很小,微弱,却无比清晰。
段刈第二次被段凭莺带了回去。
段凭莺也没有想到段刈会逃出泠苑,他确实低估了这个儿子。虽然没有重重把守,但泠苑想关住一个人是件很容易的事,那么要从泠苑逃出去,就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泠苑没有龙子,那里面住着的杀手,就是笼子。
段凭莺在那天晚上把段刈带了回来,派了两个人守着,没想到被他给逃了,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段凭莺手下的两个老杀手也没敢真动这掌门,竟眼睁睁看着他负伤脱走。
可如今段刈气血虚浮,又大量失血,着实伤的不轻。
段凭莺把手从段刈寸口上拿开,起身出了门:“叫三个人,守住这间屋子。”
“等等。”段刈说:“我要见靖阳王。”
狱卒带着宫里太监来到牢房时,梁溯正靠在角落里晕着。
狱卒用刀鞘拍打着牢门上的铁链,发出巨大的刺耳的杂音。
梁溯睁开眼。
说话瓮声瓮气的太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去了。
“哎呀行了行了不看了,脏死了脏死了,赶紧着,快转到死牢去,圣上有旨,明日游街,三日后初四!——快快,快带路走着,哎哟喂怎么这么多血哟……”
人声越来越远,来了三个人打开了牢门,拽起梁溯架走了。
赵启风推开门看了一圈,段刈正在里面的床上靠着。闭目养神。比今日早上见他时气色好了一些。
赵启风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最终叫了他名字。
“段刈。”不是段校尉也不是段掌门。
段刈睁开眼,看着他一笑:“靖阳王。”
赵启风撩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你想问将军的事?”
“只有你清楚。”段刈道。
赵启风却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许是……皇上的一心吧。”
“皇上的疑心?”段刈皱起眉:“你说李隆基抓走了梁溯只是因为他的疑心?他疑心梁溯就要坐牢么!”
“那又怎样。”赵启风声音里透着一种当然的平淡:“君要臣死。将军他甘愿。”
“哼。”段刈冷笑了一声:“那你呢?”
“我?”赵启风一动,沉吟片刻,道:“我怎样?皇上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段刈能听见自己骨骼的响声:“——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杀你?”赵启风转过身来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今日你不杀我,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段刈抬起头,脸上蒙着一层寒霜般的杀气,“我今日杀不了你,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
赵启风看了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摇摇头。
“问完了,你养伤吧。”
“”鞥等等。
段刈叫住他,“你肯定,你不会再为将军做什么了?”
“不会。”赵启风斩钉截铁话里听不出感情:“谁也不能做。做了会死,将军不想任何人死。”
段刈又冷笑了一声:“你是怕死么?”
“……”赵启风已经拉开了门,停住了。
……他怕死么?他跟着梁溯风沙里刀来剑往许多年,问他怕死么?
梁溯有言在前,身后岭南万余将士,问他敢死么!
“怕。”
段刈回过头去,却只来得及看到赵启风扬起的衣角。
他今日换了一套衣服,背后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麒麟。袖边有金线刺绣的滚边。
他是靖阳王,是麒麟王爷。是他在梁溯手下做了十年副将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怪只怪将军信错了人。
段刈靠在床头,攥紧的手慢慢松开。
潮湿冰冷的石墙,一尺见方的窗户射进的一线天光,一张铺着薄被的床,身下还算干燥的蒲草。
梁溯睁开眼。
这是死牢。
门上的铁索响了响,;梁溯眯了眼看,狱卒领着一个穿着深色缎子长衣的人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三个人,抱着被褥枕头和药箱,进来就往床上放。
梁溯看了看他们:“你们这是……?”
穿着深色缎子的年轻人闻声转过了身,对梁溯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梁将军。”
梁溯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下:“你……是靖阳王的那个随从?”
年轻人很是惊讶:“正是。一面之缘,想不到梁将军还记得在下。”上一次赵启风来看梁溯,他就跟在后面,站在牢房外面几步远的地方,虽说王爷下令让全部回府,但他却一直都是王爷口中“全部”之外的。说实话那回他都没看清楚这位将军,想不到梁溯还记得他。
梁溯扯起嘴角淡淡笑了笑,又道:“你这是……你们王爷让的?”
“是。”年轻人颔首:“王爷吩咐说送些被褥和伤药,只是不知……不知将军已被送到了这里。”
“不必。”
年轻人一愣:“什么?”
“我说这些东西用不着,你们拿回去吧。是你们王爷执念太深。”梁溯淡淡地笑:“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只说梁溯不受,他不会为难你们。”
“多谢将军体谅。”年轻人倒也爽快,两位主子如何是他们的事,都是仆从好交差就行了。
“那,请准许在下为将军上药。若是连这都原封不动拿回去,只怕王爷那儿就……”
“好。”梁溯轻轻点头:“劳烦阁下了。”
梁溯沿着八里河的河岸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河岔口发现了一个孩子,他把他救起来,问他是从哪里来,他说不知道。
梁溯问他叫什么?他说叫赵启风。
后来梁溯去了岭南,做了校尉,赵启风是他的兵,再后来梁溯做了岭南将军,他做他的副将。
一路披荆斩棘,十年风雪披肩。
记忆力的八里河开始下雪,纷纷扬扬漫无止境,好像这一落,落了许多年。
雪封了八里河,到底欧式化不开的坚冰。
“格拉格拉……格拉。”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原来是铁链撞到木门的声音。
梁溯眯了眯眼,是狱卒带了人来。
“卯时了!”狱卒撩了他一眼:“别睡了,准备游街了,今儿可够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