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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花残月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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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风从皇宫里给放出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坐在回王府的轿子上,赵启风只觉得头疼。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几日的“恩惠”看上去是盛宠,实则完全是无事殷勤。赵启风一直想不通,皇上这么做的意义,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平白无故地留他在宫中这么久?要赏赐他可以有很多方法,何必将他强留在宫里没话找话?
又一阵头痛。赵启风锁紧了眉,捏捏眉心叹了口气。他就不是那种适合劳心的人,没来由的头痛有时折磨的他想要发疯。
不过梁溯说的对,有些东西只需要去习惯它就好了,因为我们并没有说话的是权力。就像梁溯习惯收割人命的生活,就像他习惯这么多年的头痛。
三天了,也不知道段刈怎么样了,将军在自己府里,而皇上交代的事如今也已经办完了,应该没有什么事。至于段刈……他最恨便是欺骗,以他的性子,恐怕二人关系再无回头之机了……他想到泠苑,就又想起了心口的刺青。这刺青是后刺上去的,为了一个身份。他已探过段刈的口风,当年走失的孩子确是没有回来。他这个身份已经算是坐实了,至于那个赵堂主的亲儿子,只怕是当年就已被做掉了。
赵启风又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可惜了段刈这个朋友。段刈这个人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敌人,做了他的敌人,那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风托起了窗帘。
“嗖——叮!”
“……!”赵启风看了一眼从窗子飞进来钉入轿厢的短镖,轿子还在前进,居然没有人发现。
镖上有一张短笺。赵启风取了下来。
“停轿。”赵启风道。
“落轿——!”轿厢外的管家喊了一声。“王爷。”
“你们先回去。”赵启风走下来:“不要耽误行程。”
“是。”
待府上的人走远了。赵启风才转身进了一条小巷。
胡同里“噌”地弹出一截短剑,赵启风脚步刹住,看看颈上搭着的剑锋,叹了口气:“段刈。”
段刈持剑从胡同里走出来,盯着他,一言不发。
赵启风:“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段刈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道:“我什么都不想问。”
赵启风讶然:“你……”
“我也不想听你解释。”段刈眼底恣意流淌出冰冷的杀气,手中短剑在赵启风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我来只是告诉你,这次我不杀你。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赵启风无奈地点了下头:“你说。”
“把将军给……”段刈说到一半忽然晃了一下,端着剑的手也慢慢滑落,短剑向下划开了赵启风描金的长衣。赵启风看着段刈脸色转白,连忙上前扶住他,段刈未来得及收起的短剑刺入他的左肩,一阵尖锐的疼痛。
赵启风扶住段刈,手上暗渡了些内力过去,段刈咳了两声,面色才好转了些。
赵启风看着他:“出什么事了?……你把话说完。”
段刈还在喘着气,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发觉自己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于是一把拔了出来。
他甩开赵启风的手,靠在墙上休憩片刻,才道:“我不指望你还能为将军做什么,但如果你还有点人性,念着十年情谊,就让天牢把酷刑停了,……将军已经……够了。”
赵启风按住出血的伤口,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段刈刷地转过头盯着他。要不是刚才他承诺今日不杀他,现在他就算拼了命也会让赵启风葬身此地。
赵启风已经顾不上段刈的表情了,他只是不停地问:“你说什么?”
段刈又看了看他,末了,道:“……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进个天牢对你不是难事。”
“你去了天牢?”赵启风问,方才一探,才知他伤的不轻。
段刈没有回答他,短剑入袖,起身慢慢地走了。
“下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八里下经常会有外人搬来,比如梁溯。梁溯的娘带着梁溯搬进来时没什么钱,可日子过的还可以。村子的人都很好。隔壁爷爷还会在梅子成熟的季节给梁溯梅子吃。爷爷家的小孙女喜欢跟在梁溯后面跑,“梁溯哥哥,梁溯哥哥”地叫。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
“将军?将军?”
梁溯动了动眼皮,醒了。
“……启风。”梁溯喊出眼前人的名字,声音弱极。
赵启风半跪在他面前,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这、这还是他的将军么?面前梁溯身上的囚衣血迹斑斑早辨不出原来的模样,颈上一块很大的血痂。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
赵启风定定神:“将军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梁溯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眼睛又闭上了。
赵启风竭力让自己冷静,神兽摸上了梁溯的手臂,轻轻地往上捏。
……越捏越觉得心惊。也不知他在这儿究竟受了多少刑,身上的伤早已伤筋动骨。摸到颈上那块血痂时触感凹凸不平,琵琶骨显然已经被人打碎废掉了。
难怪“……连站起来都艰难。”
赵启风想起段刈的话,手渐渐发抖。
颈部向下,赵启风运起内力一路探查,梁溯心跳杂乱,五脏有损……竟是虚弱至此。
梁溯感觉到他发抖的手,一把抓住。
赵启风仿若惊醒:“……将、将军。”
梁溯看着他,然后松开了手。慢慢摇了摇头,又靠了回去。
赵启风看着梁溯惨白的脸,“嚯”地站了起来。
“来人!”
“王爷、王爷!”
“是谁准你们动刑的?!”赵启风一个眼刀甩过去:“信不信本王剁了你们喂狗!”
站成一排的几个狱卒唯唯诺诺没人说话,天知道这连家人都没有的囚徒居然跟靖阳王有什么关系,看这靖阳王身上还带着伤,要是倒在这,别说那个囚徒,就是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哪知全体沉默只能换来赵启风又一声厉喝:“说!”
“回……回禀王爷,我们……这也是……职务所需……”
赵启风火气上涌:“……都给我等着治罪!——取药箱来!”
赵启风将绢帕在温水里弄湿了,为梁溯清理伤处。
绢帕刚碰上梁溯的脖颈,梁溯便是一抖,吓得赵启风一下缩了回来。
梁溯狠皱了一下眉头,醒了。
赵启风放下绢帕,倒了杯水给他。
梁溯极慢地摇了下头。
赵启风看着他,心中五味陈杂,将水杯放回。又拿起了绢帕。
刚碰了两下,梁溯又是一动,猛一皱眉。赵启风只得将手上动作停下来,抬头看他。
“将军……马上就好。”
等到梁溯皱紧的眉头舒展,赵启风才又开始动作。梁溯一直侧着头靠着,不知望着什么,时不时皱一下眉。额上竟渗出了一层细汗。
赵启风抬头看了看,拂袖揩去。
总算清离了琵琶骨的血痂,露出了两处巨大的伤口,此刻又有血慢慢渗出来。
赵启风叫人将那盆血水换掉,又简单擦拭了一下,才开始上药。
金创药撒上去,梁溯竟然痛出了声。赵启风听得见,却没敢再抬头,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药上完。
上完了药,赵启风转身去拿绑带,被梁溯一把攥住了手腕。
梁溯一动之下牵动伤口,吸了一口气。
赵启风愣了愣:“……将军?”
梁溯直直地看着他,却不是看着他的脸。赵启风顺着他的目光找过来,眼神落在自己被段刈刺伤的左肩。
赵启风伸手摁住伤口,不自然地遮挡着,眼神躲闪。
梁溯没有问下去,只是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不能,轻举妄动。”
赵启风转身拿绑带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