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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海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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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 年的夏天,太阳白花花的嗮在路面,似乎在路面上蒸起来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上海的街面上没几个行人,偶而有一辆黄包车驶过,发出叮咚叮咚的铃声。黄包车上的太太轻摇着檀香扇,一边用白绸帕细细擦着汗。车夫拉着车跑着,汗珠子雨一样从额头上滴下,却没有时间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一擦。
街面的拐角口突然出现了两名男子。一名男子着白色短袖绸衫,笔直的黑色洋西裤,刀削似的英俊面孔,面色苍白如一张纸片。男子受了伤,暗红色的血从白衫上不断渗出,一些干透了的血迹像一朵颓败的玫瑰开在胸口。另一名男子着黑色的对襟衫,同色的绸裤,腰间突起了一块,似别了个物件。
黑衣男子扶着受伤的男子冲上了街面,拦住了黄包车,车夫被惊地停住了脚步,车上的太太瞪大了眼睛看着受伤男子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骇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叫。
“不许喊,给我下来!”黑衣男子命令着还在尖叫中的妇人。
妇人一哆嗦,听话的从车上下来。黑衣男子连忙把白衣男子扶上车,“快!徐公馆!”
黑衣男子冲车夫喊道。
“好咧!”车夫应了一声,拉起车往相反的方向驶去,车后激起了一地的尘土。
白衣男子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进徐公馆了,是第三次,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流血过多好像也损伤了他的记忆,可他却明显的感觉到,这次徐公馆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
他很快发觉了那种不同,那一大团一大团火红的玫瑰后面,站着一个与玫瑰一样鲜艳的女子。那种鲜艳迫进了男子的眼内,迫得他睁不开眼来。失去意识前,男子只记得了那一大团一大团的红。
“天养。。。。。。天养。。。。。。”白衣男子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唤他,他动了动眼皮,艰难地撑开眼睛,眼前是徐公馆的主人徐玉宽焦急的脸。
“老板。。。。。。”蒋天养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徐玉宽又按了下去。“天养,你好好休养身体,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自有安排。”
蒋天养安下心来,躺回了床上。他只感觉自己如羽毛般在半空中漂浮,伤口处止不住火辣辣的疼。他还想再和徐玉宽说些什么,可沉重的眼皮犹如压了一块石头。又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正照在窗檐上。蒋天养吃力的撑起身子,正瞅见窗边站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沐浴在晨曦中,四周有了一圈光晕。“好点了吗?”女子开口问道。
蒋天养愣了半会,回道:“你是?”
女子轻笑着走向床边,没回答蒋天养的问题,却说道:“父亲说你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真是没错!”
蒋天养被女子说红了脸,见女子向自己走近,急忙低头,不敢再看。
没曾想女子竟毫不在意的坐上了床沿,沉默了半响,说:“怎得父亲口中英勇的男儿,竟在女人面前如此害羞呢?”
蒋天养听出了女人话中暗带嘲讽,脸涨得极红便抬起头来,直直往女子望去。
只见女子留着长长的发卷,齐整的束在脑后,身着白色纱质新式洋装,一张白净的鹅蛋脸上两只黑宝石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
“你是二小姐?”蒋天养被迷了眼,他脑海中闪过那一大团一大团的红。
女子没回答他只咯咯笑着,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身后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蒋天养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怔怔地有些出神。
门突然响了,巨大的金属声吓了我一跳,我看着树阴下有些出神的蒋天养,唤他:“蒋老,有人敲门。”
“哦,胡小姐,帮我去开下门,好吗?”蒋天养回过神来说道。
“好的。”我应着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那个卷发妇人,看见我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恢复了面色。未与我打招呼,便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妇人直直走到蒋天养面前,把手上的一袋子东西一递,东西便顺势滚落进蒋天养的怀里。蒋天养拿起那袋子东西,白色塑料袋内里是黄色油纸包裹的东西,细细揭开油纸,从内扑鼻而出一股子桂花香味。蒋天养捏起一块桂花糖放进嘴里,又捏起一块递给我,我迟疑着接过桂花糖,却也接过了一个不友善的眼神。
吃完糖糕,妇人痴缠着老人要进屋观看那些老旧的东西,老人经不过她的缠,便点头答应了。
在我看来,老人的屋里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有一台老式唱片机,几个青瓷瓶,墙上的几幅字也并非出自名家之手。
“哈,哈,哈。”老人笑着对我说道:“胡小姐不愧是搞艺术的,眼力不一般。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不懂这些文雅之事。这些。。。。。。”说着,老人的眼里突然涌现了一丝柔情:“这些是我太太生前爱好的东西,她是个留学生,却爱好中国传统文化。墙上的几副字就出自她的手笔。”
听老人这么一说,我倒抬起头细细品味那几副字来。只见字体苍劲洒脱却不乏阴柔。有人说字如其人,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蒋太太的字并不小家闺秀,隐隐透出一股子大家之气来,但却又不强硬带了几分柔情。“蒋太太必定是性情直率,不忸怩作态的女子。”我不禁脱口而出。
“的确!她。。。。。。”老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边上的妇人打断了:“什么字啊词的我不懂,只是这几只花瓶倒蛮别致的。”说着,拎起了花瓶细细看着,嘴里啧啧不停:“看哦,这花这人,可真个像哦!”
我朝妇人撇了撇嘴,老人宽容的笑了。在老唱片机上放了一张老唱片。唱片缓慢转着,流淌出一曲老上海的歌。幽幽的歌声绕上了每个人的心头,那一刹,有些迷离,仿佛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纸醉金迷的年代。
连愚笨的妇人都受了感染,沉醉了过去,良久,才轻声开口:“蒋老,说说您以前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