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桑和高桥君》堂里堂

3、油炸食品

　　第二个周六，高桥桑进店时高桥君已经在朗读待客守则了。有条不紊地换制服、打卡、签联络簿，朗读守则，高桥桑也迅速地完成了一系列准备工作。

　　“高桥桑，待会儿我会教你怎么制作油炸食品。”高桥君的声音没什么精神，感觉和油炸这种刺激的词语一点关系都没有。高桥桑表示再拿出点精神头儿来又不会变矮。

　　“好的，我知道了，那待会儿要麻烦高桥桑了。”一样的姓真是麻烦啊，高桥桑在心里埋怨着。高桥桑来，高桥桑去，鬼才知道是哪一个啊。

　　说起便利店的油炸食品，那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爱它，因为买的客人很多，作为一种商品那是很棒的。恨它，那是因为负责制作油炸食品的店员身上会有很浓厚的油腥气，特别是女性店员，说到油炸食品，脸色大概都是不太好看的。当然，高桥桑不存在这样的顾虑。作为一个爱干净的好青年，高桥桑倒不在乎从便利店到家的那段时间里身上有异味儿，可是一到家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洗干净，包括自己的眼镜。所以关于油炸食品，高桥桑并没有什么不快感。

　　“首先，这个玻璃橱柜里的油炸食品都是我们来制作的，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每一种有两个在里面就够了。”

　　“等一下，什么叫特殊的情况？”高桥桑一向是勤学好问的青年。

　　“特殊情况就是……哎，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也没用。”高桥君并没有不耐烦，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就算现在讲了，以后实际遇到了，新人还是会有疑问，不如留到那个时候一起说。“制作之前，先在这个本子上写下制作时间、数量，然后签名就可以了，方便店里统计。这一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暂时没有。”高桥桑把内容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并没有抬头看一眼高桥君。

　　“真的没有？”高桥君好像有点不相信，又有种说不出的不爽。

　　“没有！”高桥桑也很坚定，没有就是没有嘛……这才说了几句，能有什么疑问。是的，这才说了几句。可是，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句就提了一个对方不想回答的问题。

　　“那好，那我继续。接下来就是制作。首先要洗手，卫生很重要。这是油炸机，上面有很多按钮，每个按钮都写着商品的名称，所以要做什么按相应的按钮就可以了。每一种商品的时间都是自动匹配设置好的，所以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炸好之后，篮子会从油锅里升上来，这时把食物取出来放在边上的盘子里稍微放一会儿，也可以使用秒表来计时，大概五分钟，然后再放到橱柜里。和商品的保质期一样，新做的商品放在后面。有几样食品在下锅之前要先在微波炉里加热，具体的这张表上都有写，做之前可以看一下加热时间之类的。到此为止有什么疑问吗？”

　　“呃……应该没有。”高桥桑有点支吾。

　　“很好，既然你没有问题那我来问你。知道为什么炸好的东西要现在盘子里放一会儿吗？”

　　“呃……让它们变凉？”

　　什么！变凉！高桥君听到回答内心是有点惊讶的，他能够感到自己额头上的筋在突突突地跳着。想来这位年上的同姓先生在家是不怎么做饭烧菜啊。高桥君在内心翻了一个大白眼，解释到：“不是为了变凉，是为了让食物上多余的油滴下来，这样就不会太油了。”高桥桑似乎有点尴尬，因为高桥君分明看到他眼镜片后的眼睛中转来转去不定的眼珠子，这种表情他倒不陌生。

　　看到高桥桑在小本本上记下自己的一言一语，高桥君心里不是没有动容。这么些年来他也教了好几位新人，高桥桑也不是第一个记笔记的，但记得这么仔细的，以前应该没有吧。而且看他紧紧抿着的嘴，感觉也是相当认真的人啊，和以前那些吊儿郎当不把便利店打工当回事的家伙相比，这位高桥桑简直是打工者的楷模。想到这里，高桥君觉得应该鼓励一下他。“说到底这也不是现在一说就能掌握的事情，还是需要实际操作的。现在店里没什么人，要么你先试试看做几样？”高桥君说完之后，就把记录油炸食品的本子塞在了高桥桑的手里，自己走到另一边的收银台。

　　此刻，高桥桑心里的感觉略微复杂。他当然想亲自动手尝试，但对方这样不管自己走到另一边，是真的对自己放心了吗？还是只是懒得管自己这种不是很机灵的新人？没错，高桥桑有点纠结，还时常敏感。于是，他皱着眉头看了眼玻璃橱柜，里面基本是空的，毕竟才7点不到。而此刻，站在另一头用余光瞄着他的高桥君内心也是微微波动着的。本着鼓励新人的原则，高桥君觉得自己适当撒手是正确的选择。他决定站在远处静静地守护着高桥桑的第一次油炸活动。

　　观察油炸食品橱柜，从冷藏柜里拿出要制作的商品，看了微波炉加热时间表，洗手了。很好，到这里为止完全正确，在心里的小表格上给高桥桑逐项打分的高桥君感觉自己有点紧张，上一次因为店里的事情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呢？高桥君努力了一下，放弃。他继续观察着高桥桑，看到他把加热好的食物放在油炸的篮子里，按下了相应的按钮，然后紧接着在本子上做了记录。很好！高桥君继续打分，接下来就看后面收尾了。看着食物下锅被炸，看着油锅里翻滚的热油，高桥桑似乎有点出神，然而高桥君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之后的工作，高桥桑也顺利完成了。看着在收银台为顾客结账的高桥桑，有点紧张却又努力让自己去适应的高桥桑，高桥君突然觉得以后就两个人一起搭档早班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方看上去是一个不会惹麻烦人，是一个积极努力的人，光这一点就十分值得感激了。

　　周六的清晨，偶尔会有几个人来买东西。客人不多的时候，高桥君就去整理整理冰柜里的冷饮和冷冻食品之类的，尽量给高桥桑创造收银的机会。作为一个前辈，高桥君觉得自己这几次做得还是不错的，然而后辈却完全没有自己在配合他的自觉呢。想到这一点，高桥君又开始在内心翻白眼了。他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长睫毛，茶色的眼珠，有点像女孩子的眼睛。高桥君自然也知道自己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所以他并不怎么真的翻白眼。

　　当高桥君这个内心的大白眼翻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从收银台传来了高桥桑的声音。“高桥桑！麻烦您过来一下！”于是高桥君放下手中的商品，快速走到了高桥桑所在的收银台。

　　“什么事？”

　　“这位客人想买两个炸年糕，但今天还没有开始做，我应该怎么办？”

　　“你先等一下。”高桥君说着转向了站在面前的客人，“这位客人，我们店里现在没有炸好的年糕，现在开始制作的话大概要四分钟，如果您可以等的话，我们现在就为您制作。”

　　“这样啊，那算了，我下次再来买吧。”

　　“真是不好意思。高桥桑，请继续为客人结账吧。”高桥君紧接着退后一步，站在高桥桑的身后看着他为客人结账。或许是遇到了全新的情况，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处理，高桥桑看上去有点动摇，拿着商品装进购物袋的手也有点颤抖，但“欢迎再次光临”还是说得很响亮。

　　待客人走出店门，高桥君重新对高桥桑说了一遍遇到类似情况的处理方式。果不其然，高桥桑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他的小本本，认真地记了下来。高桥君就那样看着他写完，看到他努力握着印有米老鼠图案的笔，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蒙了一点油渍的眼镜片。高桥君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从门口处传来了很精神的声音。

　　“早上好！”

　　“早上好！美山酱，今天你也很早啊。拜托了，我提前十五分钟已经是劳模了，你每次都提前二十分钟，是想和我比肩吗？”高桥君和走进来的学生模样的女生开起了玩笑。高桥桑在一边看着，发觉就是上周那位和高桥君说笑的女孩。圆圆的脸，脑后扎着短短的马尾，看上去很精神。哦，原来她叫美山。

　　“早上好！我是上周来的新人，我叫高桥。上周没有来得及打招呼，还请多多关照。”

　　“啊！原来你就是另一个高桥桑！请多关照！”

　　……

　　经过了这些对话，高桥君有点忘记他刚才要对高桥桑说什么了。不过，明天也是要一起上班，想起来了再说吧。高桥君决定放任自己的记忆，做好今天最后的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