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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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高中的志愿表是赤司帮她填的，对于要换个地方生活这种事情，对未希来说，也只是换个酒店的区别而已。她甚至不常出现在洛山，给的理由是学校生活太过乏味。
赤司对她的理由没有意见，却不觉得她有独自生活、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能力。
他提出过让女朋友搬来赤司宅的建议，但是未希听到时，只是略显暧昧地打量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学校是无聊……但你也不新鲜啊。”
“新鲜？”赤司重复了一遍她的用词，眼里泛起危险的意味。
“生气了吗？那我们各退一步？”未希表面上安抚他，说出来的话却在火上浇油，“如果往你家带别的男生你也不介意的话，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提议。”
于是赤司知道了，关于自己擅自决定了她的去向，未希心里还是有些不开心——她可以被掌控，但操线者不应该是他，或者是，不是这一个‘他’。
但是她的排斥也有限，只停留在口头挑衅的程度。
曾经的温驯如同错觉一般，在她不再有兴趣佯作时，全数变成了伤人的利刃，不见到对方的血不肯停歇。
即使赤司清楚女生在心理和生理上对他人接触的排斥，但对她轻佻的话语，还是有些不悦，留下一句“不要试图激怒我”后，这场对话最终不欢而散。
未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作茧自缚，但赤司好像宁愿忍受这样的自己，也没有想要改变她的意思。
她天性只会伤人，并从痛苦中汲取片刻的得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划开他坚强而冰冷的铠甲，在他的肉体凡胎上留下刻骨的伤痕——这是他选择承担的后果。
人类释放恶魔，总不会是为了带他去天堂。
之后的一段时间，未希果然没有去学校，而赤司忙于即将到来的比赛，暂时没有空闲来管她。
也许是这样日子有些孤独，久违的，她又梦到了清晰的往事，好像每一幕都铭刻在灵魂深处一般，时间可以冲淡回忆，却不能冲刷掉已经融入灵魂的人性养料。
那是母亲自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年幼的未希回到家时，大门没有合上，父亲的外衣落在沙发上，这个发现让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飞快地跑上楼寻找父亲的身影。
她推开了很多扇门，最终在书房找到了父亲和母亲。
“放过我吧，”父亲的声音很疲惫，“公司也好，家产也好，全部都留给你，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孩子，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带走。”
他说出这句话时有些犹豫，但是常年扭曲的婚姻，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宁愿将女儿独自留在名为爱的牢笼里，也要踩踏在上面，让自己从中挣脱。
未希突然觉得有些冷。
早慧的女孩在朝昔相处中并不喜欢她的母亲，但却对温和、不常在家的父亲很是亲近，她一直认为，在这个畸形冷漠的家里，至少父亲是和她站在一边的……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
可是人性注定了自救行为，如今父亲只想摆脱这一切，甚至不惜将她作为代价。
……这也没什么。
她飞快接受了事实，脸上欢欣的笑容渐渐褪去，只余下一片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未希知道，自己应该进去打断这场谈话才对，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静静地看着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在父亲没有注意到、依旧向她祈求的同时，冲了过去。
钝器刺入身体的声音、短促而不敢置信的悲鸣、男人倒在地上的响动……归于沉默之后，室内的女人捂着苍白美丽的脸颊，低低地哭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未希觉得就放任他们这样也未尝不可。
也许是最后残余的温情、又或者只是因为女人的哭声惹人心烦，她最终还是推开了门，加入这场荒唐的闹剧。
“别哭了。”她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旁边是跪在地上、一脸苍白的母亲，问道，“……妈，要不要救他？”
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犹豫。
要救他么？
——即使他一旦醒来，就只想要离开自己。
未希从母亲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女孩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鞋子在光洁的地面上印下小小的血印，她伸手从血泊中捡起凶器，递给了母亲，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像是机器一般冰冷。
“那就杀了他。”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未希？”母亲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神色畏惧地远离了她和她手中的凶器，神经质地摇了摇头，低声呢喃，“我怎么能杀掉他？……我明明那么爱他！……他不能死的，我爱他啊……”
“爱不是这种东西，”女孩冷漠地打断了她，在她怔怔的望过来时，说道，“爱是要么救他，要么陪他去死。”
“……”
“杀了他。”她重复了一遍后，丢出了另一个选项，“或者，现在叫救护车。”
神志不清的女人被她的气势震慑住，慌乱了一会，从桌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医生的号码。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提出过离婚。
而直到母亲逝世，他也不曾踏足过苍树家，像是远远地回避着他这一生最不堪回首的噩梦。
从很久之前，未希就清楚地、在父母身上明白一件事情。
——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无坚不摧，但是，也只有爱能够摧毁爱。
也许是早上这场梦的原因，起床之后，意外地在酒店餐厅里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不知道谁借地举办了早午餐会，酒店的主人正在与客人攀谈，岁月在他的身上格外仁慈，将他的魅力酿成醇酒，散发着迷人的优雅。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是许多人心中憧憬的对象，但是这位酒店业的巨头从来洁身自好，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客套而疏离的姿态，只有在面对唯一的女儿时，会不留任何余地的纵容她的行为。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相处融洽的父女才对。
在看见女儿的身影时，男人愣了一下，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才朝未希走来。他的表情依旧是常年覆盖在脸上的优雅，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密。
“怎么今天没有去学校？身体不舒服吗？”他显得有些关切地问道，像个完美的‘长辈’，但无法从语气中找到任何‘父亲’的意味。
“不想去。”未希从自助餐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回答道。
“无聊的话，可以去度假散心。”男人对这个任性的答案一点意见都没有，反而顺着她的话说道，“我让助理给你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
“改天吧。”
也许是曾经抛弃过她所造成的愧疚，让父亲在面对女儿时，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状态。
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提过那天放学后的下午，血泊中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未希看着父亲脸上完美无缺的微笑，久违地，想起了母亲的面容。
她毁了丈夫的一生，让他余生不能爱也不能恨，永久地与他人隔开一层透明的膜，即使在面对唯一的女儿时，心里也无法泛起任何多余的情绪。
——爱就是这样的东西。
有时候你爱上某个人，并渴望被他所爱，归根于底，只是为了能够拥有伤害他的权利。
就像是，她对赤司一样。
他每一次拂袖而去，每一次疲惫、无奈、勃然大怒，都会给她满足感。——她就是这样的怪物，她的爱情里感知不到温馨与喜悦，只能在冲突与痛苦里，窥见心动的模样。
跟父亲道别之后，未希决定跟赤司道歉。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迫不及待地，打破他完美无缺的优等生假象，往冷漠与高傲的心脏上插一把尖刀，他可能现在还不觉得痛，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