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坠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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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板倒下，桌椅一片狼藉。
未希推开门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蓝色的发带落在地上，沾染上细细的灰尘，像是被主人惊慌之下遗弃在画作旁，未希正要伸手捡起来，被赤司抓住了手腕。
“我送你回去？”
“……好。”也许是反应过来什么，她没有再去理会那条属于清水樱的发带，而是漠然地转身，“我先回教室拿书。”
赤司看着她离开教室，才从地上捡起发带。
他正要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又将散落的画板扶了起来，把落在地面上的画重新放回画板上，轻轻地拂去了上面的尘迹。
那是清水樱没有收起来的画。
上面画的人眼睛明亮，唇角泛着温柔的笑意，如同她身后早春的花树一般，浪漫而美好。
“画得不错，”赤司站在原地欣赏了一阵子，眼里的意味却是冷漠的，“可惜了。她不是这样的。”
他的指尖划过画中人的眼角，带起胭脂色的颜料，在她的脸上染上了妩媚的色彩。
画中的人是未希。
收拾完书本之后，天空突然下起了细细的春雨。
未希在储物柜前抽出伞，正要离开教学楼，看见了樱从楼梯走下来，目光接触时，彼此都愣了一瞬，随后，她不带丝毫情感地移开了视线。
“……未希。”樱勉强地笑了起来，“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没有找到你。”
“找我？”
“因为，天气预报说会下雨。”樱温柔地回答。
未希低低地应了一声，“是这样啊。”
她勾起唇角，再次望向好友。
也许是女生的直觉作祟，樱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我们刚刚不是遇见了么？”未希把伞放回去，慢慢地走向樱，在台阶前，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她，“……可能是忘记跟你打招呼了。”
“什么？”
樱低下头，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女生衣领下所露出的、暧昧的痕迹，她的声音有些抖，“未希，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你等的人为什么没有来呢？”女生唇角噙着笑意，似乎很欣赏好友这幅不愿相信的姿态，更加详细地诘问，“你猜——他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够了！”樱显得有些激动地打断她，“不要再说了，够了。”
“咦？”未希有些意犹未尽，“你不是一直很想听我分享这些……朋友之间的秘密吗？”
她这幅刻意的模样，让樱忍无可忍地扬起手，但是在落在她脸颊边的前一刻，樱还是不能伤害她、而攥紧了拳头，指尖发白，“你明明、说过你们已经分手了。”
“但是——我也说过，”她轻轻地拉住好友的手，将她的手指从掌心里解救出来，即使看见了樱留在掌心的血印，依旧无动于衷，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我不要的东西，也是我的。’这句话，你现在明白了么？”
在樱回答之前，另一道声音加入了对话。
“我在你眼里，只能被称为‘东西’？”赤司站在门边，大概是因为担心她没有带伞，而特地过来了一趟，没想到正好听到了这番宣言，不太高兴地挑了挑眉。
至少现在，未希并不在意会不会惹怒他，面无表情地反问，“还是你更喜欢被称为畜生？”
“很好，”赤司轻笑了一声，“……现在倒是能够嘴硬了。”
这番对话中的暧昧意味，直白的几乎不加以掩饰。
樱的脸上终于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她看着未希，见她没有否认的意思，这才挣开她的手，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赤司一眼。
一向注重形象的女生甚至没有撑开伞，就闯进了缠绵的春雨中。
未希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仿佛在此处离她而去的，并不是清水樱，而是……曾经所有的事情。
“在想什么。”赤司走到她身边。
“啊，她的恋爱观大概被两个人渣彻底摧毁了吧。”未希收回视线，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没关系，”赤司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挑起她的一缕头发，轻声安抚道，“你不需要那种虚伪拙略的对照物，未希。你不笑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跟普通人不一样，未希的感情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比别人更加钝拙。她不懂喜欢、不懂爱情、不懂该怎么样对一个人好，但是她却天生懂得伤害。
好像上帝送她来到人世间时，随手赠予了一把尖刀。
哪怕是此刻，她的心情也没有因为失去樱而泛起任何波澜，能够让她开心和难过的，从来都只有征君而已……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麻木已久的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春天一起苏醒。
……那是‘喜欢’吗？与对征君习惯性的依赖不同，那是真正的、因为爱上这个人而涌现的心情吗？
还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并肩坐在黑暗中的触动？
未希不知道。
她看见征君向她道别时的温柔，也看见樱转身离开时的绝望，那些代表着光明的含义最终消失在眼前，她彻底地走进了黑暗中，然后，她握住了一只手。
赤司朝她微笑，“我们回家吧。”
“……好。”
少年的掌心并不温暖，还带着料峭的春寒，但她也不再需要温暖，就像她不再需要伪装微笑一般。
她天生属于阴谋与诡计、属于偏执，孤独，仇恨，诅咒。
锁链也好，界限也好。
一旦从上面越过去，大概，再也不能回头。
*
樱回到美术室，收起那副被遗忘的画时，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
她像是刻意逃避什么一样，直到看见未希越来越冷淡的表情，才明白这一切避无可避，她触碰了未希的底线，如同某条路走到终点，终于接触到了她的另一面的同时，恍然发现她的另一面，并不需要自己。
她推开门，看清楚室内的模样，表情有些惊讶，“你在这里干什么？”
赤司顺着声音，转过了头，疏离地打了声招呼，“清水同学。”
说起来，樱认识赤司许多年，但两个人的生活像平行线一般，不曾有任何接触，唯一相同的大概只有——长久以来，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一点而已。
在樱的印象中，赤司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他极有目的性接近她的时候，甚至无意般向她透露了许多有关未希的事情……就好像，他看穿了她的心情，并愿意伸以援手。
但事实却是，他一步步将这份心情扼杀在不见光的暗室里，然后永远地让它不能出现在阳光之下。
善良的女生不懂得如何去怨恨一个人，面对对赤司的心情，与其说憎恶，不如说是困惑与排斥。
她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疲惫，“有事吗？”
“我看到了你的画。”赤司从座位上站起来，“本来，我对你的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看到之后，我决定让你从她身边消失。”
“……你说，什么？”樱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赤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幅画，“她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也不喜欢花，如果这就代表着你的喜欢，那么……这份虚假的感情，无法得到我的承认。”
樱攥紧了手指，“可是我觉得……她有机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因为，我会用尽全力让她开心起来。”
如此坚定的回复，换来的只是少年讽刺的目光。
“她为什么要为了你们改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樱觉得他的语气中，带着对某个人的迁怒，“与其费尽心机让她成为其他人，不如让自己强大到能够承担她的一切。——说到底，你们凭什么让她独自努力？”
“……”樱沉默了一瞬，她向来不擅长与人争论，此刻也只是咬着下唇，无法说出攻击性的话语，最后，她只是轻声说道，“你这样做，会毁了她的。”
“那又怎么样呢。”
赤司留下这句话后，就从她身边走过，微风从敞开的窗户跃进，微尘在阳光中打转，画架上的纸被掀开，画中的女生笑容渐渐朦胧起来，像是一场无论过去将来、都不会再浮现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