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行李箱的秘密 ...
-
一天的舟车劳顿简直要把狄安娜的骨头都颠碎了。
行军马车不同与贵族往来于首都公寓和乡村别墅之间的迁徙马车，注重的是安全而非舒适，行车过程中的平稳度也欠佳。狄安娜还从未作过长途旅行，就连那种比较舒适的迁徙马车也从未坐过，这样的经历简直叫她铭刻于心。
咬牙切齿地熬过了漫长的白日，在傍晚时分，车队终于在诺夫哥罗德的一家旅馆落脚。
马车停稳，狄安娜听到有人告诉马夫把车上的东西搬到大公的房间里，顿时慌了神。按照一般的做法是不必动车上东西的，如果有贵重物品，通常也只会叫人严加看守而已。
眼看马夫就要上车来搬箱子，她只好在昏暗中随手扯了一件衣物盖没头没脑地裹住，凝神屏息，一动不动。如果她能够做到，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下来。
柳条箱被一个一个地搬走，终于轮到了。
狄安娜只觉得箱子被平推到一边，两边各有一人用力，箱子腾空，随着两人的脚步晃动，她几乎要在里边随波逐流起来。
她深知如果被人觉察箱子里有异常，即刻有被揪出来的可能。于是背脊和膝盖各顶了一头，死死卡住，把身体的晃动减到最低。
走了一段路之后，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低了许多，想是进了旅馆里面。紧接着那两个人的脚步声清晰起来，就象是在走廊上发出的回响。一会儿，前进的速度慢了，好象跨过了一道门槛，然后听见有个明朗悦耳的声音道，“就在那里，放下。”
箱子被放下，两人出门的时候还带上了门，狄安娜清晰地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她怕被外面那人发现，直到这时都不敢动一个指头，心里暗暗叫苦。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有仆人在屋外道，“洗澡水准备好了，先生。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把饭菜和洗澡水一起送进来。”
只听外面那人“恩”了一声，表示同意。
于是门开，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杯碟刀叉偶尔的碰击，澡盆移动的沉重，水的流动。
“因为这里没有浴室设备，请您将就。”
“出去吧。”
“请慢用。”
关门声。
脚步和落锁。
衣物瑟瑟索索落到地下。
狄安娜大窘。
虽然人在箱子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她刚才已经把蒙在头上的布揭开，外面昏黄的灯光从箱子的缝隙里射进来，仿佛还带着蒸腾的水汽。
象过了几年那么久，终于听见外面那人动了杯盘，有饮嘬之声。过了一会儿，仆人近来收拾停当，那人又上前把门关上。接着便听见窗棂活动，夜晚微冷的风乘势吹近来，柳条箱的缝隙间漏下几缕清亮的月光。那人在窗边轻轻地叹气，许久默不作声。
狄安娜几乎要以为屋子里空无一人了，却听见那人的脚步响起来，越走越近，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的面前，动手打开了箱子。
两人就在这个时刻正式碰面了。
狄安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四肢冰凉，象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去，这一望让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是你！”
青年军官望着她，剑眉微挑， “狄安娜小姐，旅行愉快么？”
狄安娜被他说得脸上微微泛红，却忍不住反驳，“一点也不愉快。真不敢相信这是皇家的马车，连我这样坚强的人也受不了，怎能装运那些贵重的物品。”
她说到这里，借着昏黄的灯光往箱子里看。刚才箱子里昏天黑地，到底与什么东西一路共乘到此，也没有弄清楚。只觉得触手有软有硬，温冷不同，想来必是金银细软。她随手一掀，拉起刚才她盖着布片，浅紫色的蕾丝花边从上等的丝缎质地上滑落，居然是一件昂贵的晚礼服裙。
军官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眉宇之间似是罩了一层严霜。
“快给我出来。”
“不要！”狄安娜直觉感到这件衣服是他的软肋，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会很难看的。”
“哼……难看又能怎样？”
“象这样。”
军官象捉小鸡似地把狄安娜从箱子里拎出来，随便一丢，狄安娜的屁股直接与铺着薄薄床褥的床板“亲吻”了一下，立刻发出惨烈的叫声。
“如果你不想被人知道现在的状况，”军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神却冷若冰霜，“最好马上住嘴。”
狄安娜识趣地闭上嘴巴，心有不甘。
军官弯下腰开始理他的箱子。
那件神秘的裙子被他轻轻抖开后又小心地折起来，然后随同几封黄旧书信和一条镶珍珠的金色手绢一起装进一个丝缎袋子里收好，放进了箱子的一角。跟着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厚摞书，几本图册，一叠上等羊皮纸，一支鹅毛笔和一瓶墨水。
狄安娜冷眼瞧见最上面的那本书，印着漂亮的印刷体——“论战争、卡尔冯克劳塞维茨、1832年”，不是俄文，是法文。这门优雅的语言她已经学习了三年，虽然不具备特别的语言天赋，究竟师出名门。而且父亲的书柜里恰巧也有这么一本，是远嫁意大利的娜达莎阿姨路过法国时买了，千里迢迢地托人给公爵和男爵送过来的。想起姨夫和父亲，想起母亲讲过他们那时的青葱岁月，她不禁对这青年暗生好感。
“你也读这个吗？你要上前线打仗？”
青年正坐在窗前持了沾足墨水的鹅毛笔奋笔疾书，闻言抬头瞟了她一眼。
“我猜你已经吃过午饭了。精神这么饱满，声音这么洪亮，看来连晚餐也可以省下了。”
真恶毒。
狄安娜望望那一桌酒菜，喉咙口唧唧咕咕响了几下，肚子里忽然空落落地难受起来。
他猜得没错，她到现在为止只进过一顿早餐而已。他们几个临离家前，周到的安菲确实为他们准备了清水和足够半个月的干粮，以及必要的换洗衣服、防身的短剑和一些钱。
衣服、短剑每个人分开携带，钱由安托保管，狄安娜带着水囊，而干粮则在马克身上。狄安娜算得精灵古怪，上车之前做了万全准备，避开了大公的突击检查，却万没料到那两个小子会被捉出来，导致如今的粮草危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行李箱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