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老唐数字君

6、第 6 章

　　华若梅躺在床上，华老头已经被曾朝帮忙埋了。
　　就埋在楚家的地盘上，可惜才来了没几个月，连家乡都回不得。
　　华若梅病怏怏的，躺在床上，除了大夫开的药，四五天未尽主食。

　　曾雨在一旁很是着急，“若梅姐姐，你好歹吃一些。”
　　华若梅还是躺着，一动不动。
　　曾雨无法，只得将粥放了一边，想想这几日府里的话，心下也有些难受，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华老头这人平时里是个沉默寡言的，可是也是个和善的人。和华若梅父女两个相依为命，现在父亲去了，只剩下华若梅一个。曾雨想了想若是曾朝有事.......
　　曾雨自己都哭了。

　　“你哭什么？”华若梅听到身边嘤嘤哭声，只得打起精神来。
　　曾雨见她终于说话了，不由擦了眼泪，“你终于肯说话啦？”
　　华若梅虽然才来府里两三个月，可是华若梅待她极好，还教她习字，曾雨也愿意和她多说话。
　　华若梅撑着坐了起来，“这些日子多谢你了，还有…….”

　　“谢她做什么，不过是个顺手的事儿。”进屋里来的曾娘子刚好听到这句话，又看到桌上摆着的粥一点未动，不由皱眉，“若梅啊，你爹去了，可是你得好好活着不是。再说你爹这事，唉。”
　　叹了一口气，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华若梅父女二人来府里，是有些流言，可是这二人都老实巴交的，也没人要害她二人；这叶素芳也不知怎么想的。

　　华若梅是秦锋带进来的不错，可是她只不过是个养花的丫头，秦锋虽吩咐董老要照顾华家父女，可是这身份和叶素芳毕竟是不同，叶素芳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做。
　　可是偏偏又是她院子里送的点心。

　　“哼，姓叶的真是个恶毒的。”曾雨小声哼了一句，真没想到，一副柔弱的样子居然这般恶毒。
　　曾娘子打了她一下，“死丫头，瞎说什么呢。”
　　曾雨撇嘴，”哪个不知道若梅姐姐是公子带进来的。她以前得宠，从姐姐进来之后…….“
　　“雨儿，不得胡说。”曾娘子厉声打断她的话，转而又对若梅道，”若梅丫头，雨儿年纪小，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父亲的事，府里必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叶素芳再怎么说也是秦锋的人，秦锋在青州，叶素芳目前也不过是被拘押在屋子里罢了。

　　华若梅撑起身子来，“我知道大家都在说些什么，可是我自家明白，公子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若是有，当初也和爹爹也不会来府里的。”
　　曾娘子叹气，“你能这么想就好。若梅，你没有娘，大娘就和你说两句实在话，咱们府里 ，外面的人虽然都说公子难听的话，可是对咱们府里来说，公子始终是主子。公子那个人平日里和气，可是啊，越是和气的人，心里的牵挂就越少的。”

　　外面的人说秦锋是楚家养的狗，可是对所有下人来说，谁不是主家养的狗呢？区别不过是有的厉害，有些弱罢了。而在同类之间，也有高低之分的。

　　华若梅一怔，她到未曾料到曾娘子会说这些。
　　“我明白大娘说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华若梅轻声。

　　“那就好，那就好，你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们说。雨儿这几日轮休，就在这儿陪着你。”曾大娘很是欣慰。
　　华若梅点头道了谢。
　　她脸色苍白，但礼节却不会错。

　　曾娘子暗暗叹气，这么个姑娘，真是可怜。无端惹上了别人的嫉妒。

　　这边华老头出了事，叶素芳便被锁在屋子里，就连她身边的春月也一样被丢在柴房里。
　　被饿了四五天，叶素芳连拍打门的力气都没了，眼泪也哭了个干净，可是院子里来看管的两位妈妈脸色都没有动过一下。

　　这日屋里没了动静，外面看着的一个嬷嬷才慢悠悠来开了门，“若是知道今日，姑娘又何必当初呢？”
　　叶素芳歪倒在地上，面色苍白，此时见到人，不由爬过去，扯住那嬷嬷的裤脚，“我招了，我招了。”

　　那嬷嬷哼了一句，转身出去，不到一会，才让人进来拉她去按了手印，又是一通问。

　　叶素芳知道自己辩驳也无用，只得点头。这才被人又丢回了屋里。
　　这才有人抬了碗白水，一个馒头进来。叶素芳一把抢过，狼吞虎咽，几下吃了干净。

　　好好的富贵不要，竟然和一个养花的丫头争风吃醋，真是蠢。那丫头颜色再好，也没有进这院子里来啊。

　　外面看着的两个嬷嬷悄声议论，若非那华若梅只吃了一点，恐怕今日死的是两个了。

　　叶素芳抱腿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现在说什么呢？说什么也没用，那红豆糕里竟真的查出了毒药，她如何辩白都是无用的了。
　　虽说她确实是听了些流言，可是到底华若梅没有进到这院子来。再说秦锋的心思，她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她何必去犯蠢？再说华若梅也不过是个丫头……..

　　华若梅………

　　昭阳院里的蔷薇花，自从华若梅打理之后，总是花开不败的样子。
　　映雪进来，倒是惹了一向好脾气的四月看她，“你不在望月阁好好伺候，来这儿做什么？”
　　两人从来都看不惯对方。
　　映雪嗤笑一声，“就许你伺候姑娘，难不成我还不能了？”

　　四月懒得理她，转头去厨房找繁雪去了。
　　映雪进屋，见楚池正歪在榻上，懒洋洋的样子，见她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你管个院子也没管好。”
　　话是说得很轻。

　　映雪却跪了下来，“姑娘恕罪。”
　　楚池懒声，“吴嬷嬷都把事情说了一遍了。”
　　楚池对这种事简直厌烦。
　　映雪道，“她三个在院子里，这两年都很老实。我也不知叶素芳是怎想的，竟会对华若梅动手。”

　　华若梅是得秦锋问过几次，可是到底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楚池看她，“你没有动手？”
　　一双眼睛，看向映雪，微微有些税利。
　　映雪仰头，“姑娘若不信，尽管让人去查。”
　　华若梅带回去的点心里面，确实有毒，这也是事实。

　　楚池挥手，“你去吧。”
　　“姑娘，我什么时候能调回来？”映雪低声。
　　楚池望她，“你想回来？”
　　“是。”映雪垂眼。

　　“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吧。”楚池笑道，“兄长知道你是我的人，不会对你如何。”
　　正是知道我是你的人，所以他也不能如何。
　　映雪心下发苦。

　　“你是想进那后院？”楚池笑。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映雪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的阴影。
　　满身冷汗。
　　楚池怎会轻易许她？

　　映雪回去望月阁，小丫头沫儿抬了刚做好的烫进来，“姐姐尝尝，这是我今日新做的。”
　　青瓷碗里，白花花的汤。
　　映雪只看了一眼，顿时吐了起来。

　　明明是四月，已经是暖春时节，映雪却无端有些发冷。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却听外面几个小丫头在议论。
　　映雪只得叫了沫儿进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映雪问她。

　　沫儿悄声，“后院里面看叶素芳的李嬷嬷来说，叶素芳寻死呢。”
　　映雪不做声，毒死了一个人，即使不自己死，恐怕这活着也很艰难了。
　　“现下如何了？”
　　“李嬷嬷去请了吴嬷嬷，青姨娘那边本说送去官府去的。”沫儿道，“可是吴嬷嬷说这叶素芳到底是望月阁的人，先看着，等公子回来，再送官府不迟。李嬷嬷已经叫大夫去了。”

　　秦锋不是世子，也不是自己儿子，青姨娘一向不插手秦锋后院的事。不过现下既然是死了人，青姨娘听了吴嬷嬷说的话，对这叶素芳便有些厌恶，但这叶素芳再如何也是秦锋的人，这送官府去，丢的到底是楚家的人。想了想，不如先看着，等秦锋回来自己处置。

　　青姨娘又叫吴嬷嬷对后院的其他两个训示了一番这才回去。

　　映雪微微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吧。”
　　沫儿一怔。
　　映雪也不管她，自家从屋里捡了两样吃的，就朝后院去了。

　　看管的李嬷嬷和几个婆子正在打盹，见到映雪进来，李嬷嬷赶紧站了起来，“映雪姑娘怎过来了？”
　　映雪看了看紧闭着的门，“我可去看看？”
　　映雪管着秦锋后院的事，虽说秦锋外院的事全是楚随和几个侍卫在做，但衣食住行好多还是映雪在做，这李嬷嬷也不敢得罪她，只得道，“我怕吓到你呢。”

　　映雪摇头，“到底是公子的人，我来瞧一瞧也是点心意。”
　　这叶素芳其实并不是个招人心烦的人，虽秦锋来她这儿的次数比别的两个要多一些，但叶素芳一向是个低调的人。
　　李嬷嬷只得不太情愿的开了锁。

　　叶素芳歪在榻上，早已无平时里的艳光四射，可是即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依然还是很美。
　　映雪将带来的食物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
　　叶素芳抬眼见到是她，脸色微微一怔。

　　“不过是个养花的，倒闹得你这般。”映雪开口，一贯的冷冰冰。
　　叶素芳听她说话，良久，才嘶哑着喉咙，“映雪姑娘是来看我笑话的？”
　　“那倒不曾。”
　　叶素芳闭上眼，“既然如此，你还不走。”
　　她是孤女，被人捡了去当了歌姬，得了主家青眼，成为礼物送到文定侯府，然后进了秦锋的院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身边无一亲人，死了倒也干净。

　　“除了死，还有一种，还记得你姐姐吗？”映雪轻声。
　　叶素芳的眼睛突然睁开，颤声，“我宁愿死。”
　　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卖去教坊司。
　　“我有一事，你若告诉我，我倒也可以去和吴嬷嬷说几句。”映雪道，吴嬷嬷是钟管事的媳妇，且楚池信得过她，是以吴嬷嬷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叶素芳抬眼，“你要说什么？”
　　映雪垂眼，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叶素芳眼里顿时微微升起些诧异，她看向映雪，半响，突然低低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
　　后面的话遁去不说。

　　“除非你让我见大姑娘。”叶素芳开口。
　　映雪站了起来，“现在还在讨价还价。你觉得姑娘想看到你？”
　　看到你，姑娘就会想起那个被卖到教坊司的。

　　叶素芳沉默，半天才道，“那么我能不能见见华若梅？”
　　“你见她做什么？”映雪愕然。
　　叶素芳低笑，“映雪，你伺候了公子多年，我来这府里也不过三年，可是你心里想什么，我还是能知道的，那华若梅虽是个丫头，可是丫头又如何，丫头也能慢慢爬上做正房夫人的。公子往日里可从来不会主动带女人回来的。这华若梅是第一个。”

　　“我不和你说这些，公子从青州回来之前，你就好好想想吧。”映雪冷声道。
　　看着映雪微微有些怒气的面孔，叶素芳心下微微生出些快意。
　　这映雪说到底和她一样，怒意和害怕会让人失去理智做出些冲动的决定。而她不过就是想看一看那个被秦锋亲自带回府里的姑娘一眼罢了。

　　映雪自然是不会去给楚池说叶素芳要见她。
　　文定侯府里的人都各司其职，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了定论，自然也会有人去处理。楚池的注意力早被放在两件事上。
　　一件事便是，惠州那边终于有了点消息，朱家人愿意和她的人聊一聊这私盐的生意。

　　“绿竹居？”楚池微微有些惊异。
　　绿竹居的林当家她并不陌生，楚家有些生意，和这绿竹局便是竞争对手，但是对于楚池自己的生意，绿竹局从未插手过。
　　“他们也在和朱家人谈。我在惠州朱家见到过林当家下面的人。”汇报的是她铺子里面的大掌柜张掌柜。

　　楚池的手轻轻扣在桌上，“能否打听到他要往那条线走？”
　　张掌柜微微迟疑，“绿竹局做事向来出其不意，要想探到他们虚实，恐怕不易。”
　　绿竹居这几年做的生意，最多的就是粮食和药材，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碰了私盐。

　　粮食生意，绿竹局倒是越做越大。尤其前岁抢走了何家在东边江城和扬州的粮食生意让人印象深刻，而这何家的背后正是庆国公府。当然除了庆国公府，别家的生意也没少抢，楚家也不例外。
　　偏这林当家的来历还向来很少人知道，而且还总让人找不到借口整治一番。且这林当家做事还很铁血，若是有人故意去找茬，林当家的回击也让人头痛。

　　很多大商贾的背后都有朝廷的人，有些手段便不太光明，而这林当家偏有时候扯出的事就让人为难。于是大家也只得各自退让一步。
　　好歹这绿竹居并没有吃掉所有生意不是？
　　而关于这位林当家背后到底是谁，倒是没人清楚，后来传来传去，据说是和宫里有关。是以，张掌柜对绿竹居便多了几分警惕。

　　“先去查了再说。”楚池道，“和北凉人的生意继续做，只是这盐的事，放一放。另外将先前定好的西洲的人调去洛城。”
　　张掌柜愕然，“调去洛城？”
　　那可是反王宁王的地盘。

　　宁王控制了洛城及西南边的六大城池，自成一国，虽然地盘小朝廷一大半，但是还是让人心不安啊，尤其要去那儿做生意。
　　“正是。”楚池轻声笑了一句，“洛城几地想必也是需要食盐的，我们在西洲的人个个都清白得很，去洛城刚好。和朱家谈定之后，先别急着卖，将货调去洛城放上一年半载。云州产糖，你去云州找颜将军，让他帮你介绍两个合适的商家，调货去洛城。”

　　“先做糖，再做盐？”张掌柜微微一笑，这也不错，虽说两边在打仗，可是商旅往来这几年一直没怎么断过。再说洛城人爱吃甜食，据说洛城人做的菜，总要放三分糖。
　　这个入口自然不错。
　　待将糖生意做好了，再私下卖点盐，将洛城的市场搅一搅。

　　“洛城盐价十分，你就六分卖。还有一点，洛城那些买不起盐的，可用其他物事换一换，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收。若是用粮食来换，价格可以再优惠。”楚池道。
　　人人以为她要做北凉人盐的生意，她偏不做。
　　张掌柜点头，“明白。另外还有一事，我们和惠州朱家聊了，他们想四六分成，据说和绿竹居就是这价格。这事我需和姑娘问问，是否要压一压？”

　　“不必，告诉他们三七。绿竹居吃多少货，我的货就要翻过他的两倍。”楚池摇头。
　　张掌柜微微一愣，赶忙道，“如此，我们且不是没有利润可言？姑娘三思。”
　　楚池沉声，“没有货一切都是枉谈，再说既然绿竹居在做，我们不给个好点的价格，朱家为何要给我们货源？张掌柜，我往洛城，要做的可不仅仅是盐。我要的可是整个宁王地盘下的粮食和药材。要不然我跑去西洲是为了吃半年的沙子？”

　　我要吃掉的是整个宁王地盘上所有的生意，断掉宁王后面的路。糖和盐生意不过是调节，而真正要做的是收购他们的粮食和药材。而直接收购粮食和药材，势必会引起怀疑。她可不想首先就让宁王查到了自己的意图。

　　她可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啊。
　　张掌柜吃了多少年盐了，什么事没见过，可是面前的姑娘说要吃掉整个宁王地盘上最重要的两块生意。
　　她的声音和表情却又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她站在那儿，有着志在必得的狂妄，可是也有着不容失败的准备。

　　张掌柜心下微微震动，他知道楚池有注意，可是她没想到她的注意是这么大，她要做的是控制整个洛城的经济之事。
　　不过张掌柜在楚家下面做了多年的事情了，被楚池调去后，虽说楚池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大胆之想，不过现下这想法，倒是也让他生出几分兴奋。

　　要知道商场也如战场啊，他做生意的，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厮杀。

　　“我听姑娘的。”张掌柜理了理思路，“我们在越州，云梦城和云州都有铺子，这些人和生意我就先暂时不动。莫掌柜跟了我多年，又较少出面，西洲来的那拨人，让他带去洛城最合适。”
　　莫掌柜才二十多年纪，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稳重老练。

　　楚池微微一笑，“莫掌柜我见过，就依你说的。不过我在阴山下的兴义府曾安排过一个人，他如今应是去了云州。这人对这生意也很有些想法，让他和莫掌柜一起去洛城，两人相互辅助。”
　　总得有些相互辅助监督的人。
　　张掌柜道：“如此甚好。”

　　“我写封信，你让莫掌柜带上信，到云州去见我们铺子的唐先生，他便会引你就去见到那人。那人会带着人协助你们。”楚池道。
　　张掌柜点头应了。
　　“另外这处银子，别拨了，转到你的名下吧。”楚池指着账本，对掌柜轻声。
　　那处已经用红笔划了过去。

　　每旬楚池都会有各个铺子报过来的账册，对下一旬的预算也做得很明白，每一项张掌柜都记载得清楚，此时见到楚池划掉的那一笔，张掌柜迅速看了，看向楚池，“姑娘，这处可是出了事？”
　　楚池看他，“不过是出了点小事，不妨碍。”
　　张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待张掌柜走了，静枝才将账本全收了，而那划了红线的账册被单独拿了出来，一把火烧了。
　　看着纸张全化为灰烬，静枝才低声问道，“姑娘，张掌柜真的可信？”
　　那么一大笔银子转到他名下，而且又是从他名下拨到别处去的，别的没出事，偏就这点出事。
　　楚池将手中那本静枝誊抄的账册放下，“不知道。”
　　静枝默.......

　　“让刘品派个人查一查那个地方最后来提银子的是谁。”楚池道。
　　提完银子，就接连出事。若不是有鬼，她可不信。至于是内鬼还是里外勾结，就得再看一看了，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止她要进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