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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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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宗族来了三个公子,个个都是有背景的,到底楚侯最后要选哪一个为未来的世子,没人知道。但是即便如此,楚侯府里的人对三人倒是很尽心的侍候着。
不单如此,楚侯还让三人跟着温先生读书,三人当中楚源的书读得最好。而楚衍身子不大好,但是在兵书一事上,却颇有些见解。两人做的文章,温先生都颇为赞赏。
反是楚清,因着年纪小,很是跳脱,最不喜文章之事。温先生每每讲解书时,他都心不在焉。但若是说道要去外面,人却很兴奋。
“我看侯爷是会在四公子和五公子之间选的。”楚随是个包打听,这府里的事他就没有不清楚的,“董老都几次着人往他两人屋里送东西了。”
秦锋放下手里的笔,“难不成董老没有给八公子送?”
董老是府里的大管家。
“送了,不过……”
秦锋笑,“那不就是了。楚随,我看你最近闲得很,不如去陪着钟管事几个去收收租子好了。”
省得整日里在耳边聒噪。
楚随一愣,随即赶紧笑道,“我这不都是为了…….”
“行了,我让你做的事可探清楚了?”秦锋打断他的话。
楚随面色微难,“这个查是查了,可是……..”
“如何?”
秦锋向来只关心结果的,楚随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除了姑娘路去西洲时路过阴山,回来时并不曾从阴山走。”
“就这?”
楚随垂头,“嗯。”
“去时她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这倒不曾,不过他们在阴山下的兴义府逗留了两日才离开的。”楚随补充,“姑娘除了在兴义府逛了一圈,听了个曲儿,就没有别的了。”
“听曲?”
“是,据说是当红的玉红班唱的武陵春呢。”
武陵春这个戏曲,不但在云河以南红火,在京里也是的。而写这曲子的还是三年前的探花陆致远。
楚随又道,“可能因为是陆公子写的,又遇到玉红班,姑娘就听了一曲。”
“正是。”秦锋笑笑,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他,“你将这封帖子送去给朱雀楼,让朱老爷子亲启。”
别的曲子也就罢了,若是陆致远写的曲子,楚池自然要听一听的,况且还是红玉班亲自唱的。
楚随点头应了。
待他走了,却见一直侍候楚侯的刘品匆匆过来,额间还带着点焦急。
“这是怎的了?”秦锋问他。
刘品道,“侯爷叫公子过去。”
秦锋起身。
“这些日子可查出了模仿小池笔迹之人?”楚侯淡淡问道。
秦锋目光微微一垂,“不曾。”
楚侯微微叹了口气,“青州和阴山挨着,你……..”
“我亲去一趟。”秦锋道。
楚侯微微点头,“阴山那个地儿,不见得多好,但最好不要落在他人手里。”
秦锋点头,“我明白。”
待秦锋离开,楚侯才长长叹了口气。
温先生递给他一杯酒,“侯爷何必烦恼,有秦锋在,楚家乱不了。”
楚侯皱眉,“秦锋的消息总比你我快一些。但是这次从他回来知晓此事起到现在,已经有两月,他反而一无所获。”
“侯爷用人,向来是疑者不用,用者不疑的。”温先生淡声,“秦锋若是没有肯定的答案,也不会轻易出口。”
“秦锋是我养大的,性子我再明白不过。”楚侯淡淡开口。
温先生抬眼,“侯爷的意思?”
他跟着侯爷多年,两人无话不说。
楚侯望他,“厉之,你难道忘了当年他是如何进得楚家?”
温先生一愣。
若非隐忍,若非仇恨,若非野心,他不会是如今的秦锋。
温先生轻声,“侯爷在担心?”
楚侯不答他话,他慢慢饮完杯中酒,这才站了起来,“和我去看看楚澜吧。”
秦锋要去青州,也不是一时就去,他还得参加完京里罗家的葬礼。
罗家是文昌郡主的夫家,文昌郡主丈夫的伯父因坠马而死,罗家的葬礼在三月初一。
不过阴山剿匪的事,今上已经交给了庆国公的女婿赵斌。赵斌带了一万五千人,初三就浩浩荡荡地出发。
朱雀楼是京城最大也豪华的酒楼,在朱雀大街上,秦锋站在三层,正好能看得见赵斌一行人,铁甲森森,很是威武。
“赵大人年纪轻轻倒是威武,果然是一名虎将。”一个白发清瘦的老爷子坐在秦锋对面,笑着看了楼下一眼。
秦锋笑,“江山代有人才出。”
赵斌并不差,否则庆国公不会以嫡长女相配。
“你这年轻人,说话老气横秋的,还比不得我这老头子。”
“朱老爷子老当益壮,秦锋比不得。”秦锋笑。
对面的朱老爷子大笑,“你这年轻人不诚实。”
“哦,我倒没发现我有这特点。”秦锋言之灼灼,“老爷子说要喝上两坛,我可是喝了三坛的。”
他指了指桌上的酒坛。
朱老爷子嘿嘿一笑,“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非也,老爷子多年未来京城,我不过是尽地主之谊。”
朱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我们酒也喝了,旧也叙了。你倒是说个好事给我听听。”
秦锋也不和他绕弯子,“老爷子对西蛮人和北凉人的生意有无兴趣?”
一句话,轻描淡写,偏说的确实如此重要之事。朱家是做什么的,是替官府供给食盐的。做生意,当然是做盐的生意,可私自卖盐,则是满门抄斩的生意。
朱老爷子大笑,“年轻人框我。不好不好,不如说点别的。”
“就靠官府的那点提成,朱家可是大户呢。”秦锋淡淡笑道,“若没点私下的生意,朱家十几个公子怎可能…….”
未尽之意,朱老爷子哪能不明白。
官府的生意当然大,这是朱家的主要来源,然而朱家整个族可不是几百人,一大个族,哪个过的不是锦衣玉食。况且还有上上下下的打点,哪一样不是一大笔银子,官府再多的提成也不能支持这个家族百年如此。
朱家当然也有私盐生意的,只不过很隐秘罢了。
“秦锋啊,当年老头子可不该拉你一把的。”朱老爷子笑。
当年刚进楚家的秦锋,当然需要历练,一次遇险,朱老爷子刚好路过,于是才有了如今。
秦锋笑道,“老爷子以为如何?”
“东海刘家也做这事,你何不找他们?”
“他们若是有老爷子这魄力,今日和我饮酒的就非老爷子了。”秦锋笑。
刘家当然也不差,可是刘家人做生意喜欢大排场,秦锋这人历来就不喜欢大排场。
朱老爷子看他,站了起来,“你这孩子,狂妄。”
一向的温和,可是狂妄之极。
秦锋笑道,“老爷子好好想想,四六分成。老爷子六,至于运输和护卫之事,自会有人安排。”
足够的利益。
朱老爷子静默半响,才慢悠悠道,“西洲的打点,我老人家可没精力。”
秦锋一笑,“老爷子只管好从南海到西洲之事即可。”
看完出征的剿匪大队,和朱老叶子又闲聊一二,秦锋才从朱老爷子的酒楼提了两斤好肉,直接回了侯府。
他才进了自己的院子,却见大丫头映雪俏生生站在院子了,和个年轻姑娘说话,旁边还有映雪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那姑娘也不是别人,正是华若梅。
见到秦锋回来,映雪迎了过来,“公子回来了。”
秦锋将手里提的肉递给她,“这是怎的了?”
“若梅姑娘送了两盆新鲜的花儿过来。”映雪笑道,“以往都是曾家的送,今日倒是换了个人。”
一边的华若梅垂头行礼,“曾娘子让我送过来的。说是公子的院子每五日都要换新鲜的,今日曾娘子去钟家帮忙去了,就让我过来了。”
秦锋微微点头,问她:“在府里可还习惯?”
“很好。有劳公子关心。”华若梅回道。
“若是有不习惯的,尽管和楚随说,若是楚随不在,也可去找董老,就说是我吩咐的。”
“谢谢公子。”华若梅抬头,秦锋高了她一头,他的眼锋依然是冷的,可是嘴角却带着些温和笑意。华若梅心下微澜,微微垂了眼。
这就是秦锋,即使两辈子,凶狠出名,可是待人却温和有礼,一点也不似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冷面杀神。
这辈子,竟让她提前见了他,还让她跟着进了侯府。命运可真是奇妙。
“你父亲的身体可大好了?”秦锋又问她。
华若梅笑道,“已经大好了,府里的大夫给开了药,再调养一段时间,就能起身做事了。”
说起父亲,她的目中带着明显的亮意。
秦锋又问了两句,便进了自己屋子。
华若梅一笑,对一旁冷眼站着的映雪微微行了礼,就退了出来。
出了秦锋住的望月阁,却见曾朝的女儿曾雨过来。华若梅进府里并没有多长时间,和曾雨的关系却处得不错。
她只有老父一人,父女两人并无别的亲属,虽说花种得好,可也正是因为此,反而受人欺负。两人进了府来,并未像别人猜测的一般进了秦锋的后院。但即便如此,府里还是有不少闲言碎语。不过华若梅均未当回事。
这辈子命运的轨道已经悄然被改,这点闲言碎语实在算不了什么。
“出来了就好。”曾雨上前拉住她,指了指望月阁,“她厉害着呢。”
话虽是这般说的,可是脸色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华若梅牵了她手,笑道,“我方才进去,映雪姑娘很好。”
曾雨吐了吐舌头,“哼,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仗着是秦公子身边的丫头,一向瞧不上我们的。不过,要我说,爬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公子怎会看上她,公子院子里那三个美人哪一个不比她好。”
秦锋在侯府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说是主子也是,说不是又不是。所以私下里,她还是忍不住八卦了几句。
“公子后院还有姨娘?那公子…….”华若梅微微有些惊讶。
见她一副不了解的样子,曾雨噗嗤一声笑了,“公子还没有成亲呢。不过从来没少人的。以前还有一个长得倾国倾城,不过被打发去了教坊司。”
倾国倾城的美人,被打发去了教坊司?
华若梅忍不住好奇,“这怎么会?”
“还是我们姑娘打发去的教坊司。”曾雨叹气。
“姑娘?”华若梅微微咋舌。
曾雨低声,“那女人还和现在公子后院的叶美人是两姊妹呢。你哪日要是看到叶姑娘,就会知道被打发出去的那个有多好看了。可惜是个细作,刚来没被发现的时候,公子可是很喜欢的。我听院子里打扫的两个姐姐说那时候公子时常去她院子呢。”
华若梅问道,“既然做姐姐的是细作,那叶姑娘且不是也是?怎的一个被打发了,另外一个姑娘却没打发去?”
楚池居然能把一个女人丢到教坊司去。华若梅心下忍不住有些复杂。
曾雨拉她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事和我们没关系,吴嬷嬷说了,这事不是我们能说的。反正叶姑娘的姐姐如何了,没人知道,好了,别说了,我们去昭阳院吧。”
吴嬷嬷原来是死去的夫人身边的丫头,夫人去后,她便将很多心思都放在照顾姑娘身上,是以很得侯爷器重,后来又嫁给了为府里做事的钟老,因而在后院是很能说上话的。
当年那姓叶的美人被打发出去,还是姑娘亲自吩咐她去做的。
“昭阳院?”华若梅一愣,昭阳院她自然是知道的,是姑娘楚池的院子。可是即便她去打理了好几次昭阳院中的蔷薇花,也没见过一次楚池。
反而是昭阳院中的大丫头四月每次见她都很客气。
曾雨笑道,“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今日是三月三呢,姑娘的生辰。往回今日都会大办的,可是今年姑娘说自己累得很,就没大办了。不过姑娘最是大方的,前去磕头的都有赏钱拿呢。我们也去讨个好彩头。”
华若梅被她拉着一路往昭阳院去。
昭阳院很大,曲水长廊,装饰得极为雅致,院子里有一面墙上爬满了开得正艳的蔷薇,蜡烛被灯罩罩上,整个院子很是明亮。
见到曾娘子的女儿曾雨拉着华若梅进来,昭阳院的大丫头四月倒是笑了,“雨儿,你这丫头消息倒是灵通。”
曾雨的年纪并不大,才十四五岁。而四月几个已经十七了。
曾雨是经常来昭阳院的,听了四月的话,笑道,“四月姐姐,我是来给姑娘磕头的呢。”
四月笑,“你倒是嘴甜,姑娘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今年的生辰姑娘就和侯爷用了顿饭,其余的完全没有庆祝,倒是青梅两个姨娘,还有几个公子送了一堆东西过来。
华若梅嗯了一声,便随四月和曾雨进了屋里。
屋里装饰得并不复杂,和院子一样的别致。
楚池坐在挨着纱窗的矮榻上,正对着一盘棋局皱眉。两个长相秀美的丫头,坐在边上做针线,见四月带了人进来,都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这不是曾娘子家的雨儿吗?来讨彩头了。”其中一个丫头放下针线。
曾雨一笑,拉着华若梅便对矮榻上坐着的年轻姑娘砰砰磕头,“姑娘大吉。”
楚池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才转过头来,盘腿对曾雨笑道,“你这小丫头,讨彩头的时候可机灵得很。”
她的话音很是清脆,像是七月的风,让人觉得清凉爽快。
华若梅忍不住悄悄抬起头,只见榻上的年轻女子,长眉入鬓,目如点漆,眉间顾盼飞扬,明丽异常。
上辈子她曾见过楚池,不过也只是一次。不过她相信楚池并不记得她,那时候她只是秦锋身后的一个丫头,偶然在秦锋的书房见到过一次楚池。那时候,楚池的脸色并无现今这般明丽。
可是文定侯楚家姑娘的结局她却是知道的,举剑自尽,最是刚烈的死法。
那把楚池自杀用的剑叫莫愁,后来一直在秦锋的手上,此后一生饮血无数。
“这便是你娘说的若梅?”楚池问。
见华若梅还在发怔,曾雨悄悄拉了拉华若梅衣服,嘴上回答,“是的呢。若梅姐姐进府没多长时间,我就带她来给姑娘问安啦。祝姑娘岁岁有今朝。”
她说话脆生生的,年纪小,长得又富态可爱,说起吉祥话来颇有几分可爱,屋里几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池给了她一袋珠子,才又对华若梅说道:“院子里的蔷薇打理得很好,我听曾娘子说你还会种蓝楹花?”
想必是楚随说的吧。华若梅低头,“家父喜欢蓝楹花,我便试了试。”
楚池笑道,“京城中无人能种此花,你若能养得活,我必有重赏。”
“奴婢试试。”华若梅回道。
蓝楹花所需气候有些苛刻,也不知京城是否能养好。
“你是越州人?”
华若梅点头,“家父是越州人,但祖上是云州人。”
这两个地儿都是楚家守的城。
楚池倒是笑了,“两个地都是好地方。云州挨着云河,我去过两次,云河的水很壮观。”
“正是。”华若梅一笑,只是再好,楚侯死后,还是被毁,守城将士被屠。此后在华若梅的记忆中,云州一直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地方。
曾雨得了一袋子的珠子,华若梅得的也不少。
曾雨喜滋滋拉着华若梅出了屋子。昭阳院的小丫头们在后厨刷火锅,曾雨和院里的小丫头们关系本就好,拉上华若梅跟着一帮子丫头吃锅子去了。
这样的事,四月静枝几个大丫头倒是不管的。
只是待华若梅出去了,四月见楚池还捏着一颗棋子半响没有放下来,不有笑道,“姑娘这是怎的了?”
“不过是想起了一点前事。这若梅,像是哪里见过一般。”楚池将棋子放下,她看了一眼棋盘中的棋子,白黑两棋正斗得难舍难分,形势胶着。
“姑娘要是看她喜欢,以后让她经常来就是。”四月笑道。
楚池方要说话,却又见繁雪带着几个丫头进了屋里。
几个丫头手里都拿着些东西。
“是几位公子着人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生辰礼物。”繁雪说话向来简洁。
其实三人早早就送了礼来,今日不过又是添补的。
楚池看了一眼,倒是些很不错的,其中一个丫头手上还捧着一只小白奶猫。
楚池接过来,小白猫在她手上舔了一口。
“繁雪,去小厨房让嬷嬷做几样新鲜糕点,送去给三位哥哥。”楚池笑道,“四哥身体不太好,少放些糖。另外给八哥说,这只猫我很喜欢。五哥喜欢玫瑰花糖,多放一些。”
虽说三人进府里没有多久,可是楚池对三位堂哥的喜好却很清楚。
繁雪一一应了。
一边的四月心下不由一叹,若是世子楚澜未逝世,姑娘又哪里需要时时周全。
侯爷要过继族中之人,对姑娘来说,这并非坏事。姑娘是要嫁人的,娘家有个撑腰的兄弟当然最好。只要这过继的世子是聪明的,都断不会对姑娘不好。
可是也正因为是过继,有点私心的,怎会不顾自家原来的爹娘族人。再说还是族中亲自挑选的,一旦侯爷过后,这亲生的和过继的可就有了区别。前面宁安侯家不就是如此,老宁安侯在的时候,世子对嫁出去的宁安侯女儿多好,姐姐长姐姐短的。可是老宁安侯去世后,嫁出去的姐姐要和一连纳妾的夫君和离,已经成为新宁安侯的世子可是一句话也不曾为姐姐说过,还把自家姐姐亲自送回夫家,没多少日子,老宁安侯女儿吞金自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