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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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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并没有多少家当。
华老头的身体很不好,年纪也大,这把年纪却要去京城卖身为奴,心里到底是不舒服。不过这越州一年多的战火,该毁的也毁得差不多了,京城好歹是个去处。
“爹,我们不过是去养花,秦大人说了,没别的。”华若梅见父亲神色阴郁,便出声宽慰父亲。
华老头叹气,“那就好。”
可是心里到底是不放心,但是看女儿神色平静安然,也得压下心里的担忧。
华若梅知道父亲的担忧,但此时,去侯府总比在这越州好过一些,华家在越州并没有别的亲人。自母亲去世后,就只剩下华若梅和父亲,虽靠着养花活了下来,可是这些年,也没少受人欺负和欺辱。甚至有大户人家打定主要要纳华若梅为妾,若非来抬人那天,被秦锋偶然碰见,她早就被人……
即便活了两辈子,有些遇见依然是命中注定。即便这辈子早了一些,有了别的变化。可是华若梅并不害怕,相反她的心微微有些雀跃。
一切收拾妥当,华若梅才和父亲出了自家门。
门外一辆马车停着。
“姑娘,我们要赶路,你骑不了马,楚大人安排了马车。”来接人的随从将华老头扶上马车。
“多谢楚大人。”华若梅知道这个楚大人说的是秦锋身边的侍卫楚随。
华若梅最后看了一眼自家的房子,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爹,我们会回来的。”华若梅轻声。
马车拉着他们到了越州城外。
一边杀人,一边也没耽误他找女人。
从越州启程回去京城,见到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来送秦锋的袁桥一脸笑,“秦兄厉害啊。”
秦锋望他,“将军也不必自谦,将军坐守越州城,想必圣上赏赐很快就到。”
袁桥笑了笑,圣上赏赐也不过是些金银之物罢了。倒有一事,在他心里却记挂了很久,如今见秦锋要走,不由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压低了声音,“秦兄要走,昨夜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有一事先前无暇问,现如今,实在不得不问,秦兄是侯爷亲近之人。世子去了也有五年,侯府中可有消息?”
他是楚家的人,跟随文定侯多年,自然对侯府未来继承人很是关心,毕竟这是影响他们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的大事。
文定侯本有一子一女,然而世子楚澜五年前被人刺杀而死,如今只有一女。文定侯经营无数,若无人继承,这偌大家业该当如何?他们这些跟随文定侯多年的人,又该当如何?
侯爷若是再无子,就只得从族中挑选一个过继。可是这几年侯府对此却一点消息也未流出。
秦锋见袁桥眉间担忧,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若是有子也就罢了,若是过继,可就和楚家宗族青云城有着莫大关系了。楚家宗族从来不是好相与的,青云城那边这些年和侯爷本就有几分嫌隙。
若是过继,他们对过继的人选自然会插手,而他们插手挑选出来的人选,这继子和袁桥这些楚家老人之间能否像之前世子和他们一般,也是难说。
“将军何必自扰,此事侯爷自会有定论。”秦锋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侯爷并非无子,姑娘不是还在吗?”
姑娘?
袁桥面色一难,难不成侯爷是不打算过继?可是一个姑娘家,毕竟是个女人,怎能担负起这侯府一族的兴衰?
“秦兄开什么玩笑。姑娘是个聪慧的,但是这事秦兄还是不要框我的好。”袁桥低声。
楚侯的嫡女楚池他自然听自家夫人说过,人是能干,才及竿之年,就打理起了楚家部分生意,但是总归是个姑娘。
秦锋一笑,却不再作答,拱了拱手,转身勒马而去。
秦锋眼锋向来有些冷,他转身的时候,袁桥还是从那眼神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袁桥一愣,难不成侯爷当真不再要儿子?或是真不过继?
女人毕竟要嫁人的,若是让个女人继承了侯府,文定侯府这一切难不成要给一个外人?
看来他当真得去一封信去云州问问颜老将军才对。毕竟颜将军才是跟随侯爷多年的人,他女儿还是世子夫人呢。
再不济就是云梦城的傅大人。
从越州回到京城,脚程再快也得一月。
秦锋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正月初十,好在赶在元宵前到了。
越州是富裕之地,但京城的繁华却非越州能比,因着十五,城里早早就扎了花灯,东城和西城均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
万家灯火,人声沸腾。
秦锋归来,第一件事并非回文定侯府,跟着的三千骑兵自回了西山大营,他便见到了前来接人的禁卫军统领。
“你先回府里。”秦锋吩咐楚随。
楚随点头,带着人和马车回去了侯府。
“秦大人回来,圣上已经等候多时了。”来接秦锋的是圣上身边的禁军首领严顺开。
秦锋一笑,“劳严大人等候。”
若非重要事,这禁军大统领严顺开可不会轻易出来接人。
严顺开笑,“这次秦大人立了大功了。越州之战,可谓振奋人心呐。咱们魏国,自文定侯世子后,年轻一代也就秦大人了。”
秦锋历来是个清醒的人,“严大人说笑了。”
一副谦卑温和的态度,和他在越州城外坚壁清野的冷酷狠辣完全不同,严顺开笑,“圣上几次夸大人呢。”
秦锋垂目,“秦锋不敢。”
两人的速度很快,高高的宫城就在眼前,秦锋下马解剑。
随着内侍一声又一声的传令,秦锋终于到了宫城的核心长乐殿。
今上四十多岁,他的身体一向不错,保养精心,见到秦锋下跪行礼。他一笑,偏头对站在殿中的几人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都老了。”
殿里如今的内阁首辅李大人,吏部尚书王大人,一品将军庆国公齐大人,当然还有文定侯楚侯。
四人听了圣上的话,齐齐跪了下来,嘴里说着吉祥话。
今上摆手,“你几个就别哄孤了。”
首辅李老大人年纪最大,“越州一事,若非圣上英明,秦大人也不能这么快破除越州之围。”
今上一笑,目光落到秦锋身上,“这次越州,秦锋居功至伟。兵部左侍郎洪大人致仕。我看你也能补上去了。”
话音才落,还未等他人有反应,秦锋却道,“圣上,臣不敢居功,臣只求圣上能饶臣之过。”
“你有功,何过之有?”
秦锋道,“臣为解越州之困,不得已清理了越州外围百里。”
百里之内是有人家的,两个村,四五百人,或死或伤,均是坚壁清野带来的灾难。
“圣上,民生是魏国之本,如今四处萧条,秦大人虽是为着越州着想,但是此计却害得我众多百姓丧命。”吏部尚书王大人待秦锋说完,便开口道,“秦大人有退敌之心,却枉顾他人性命。和反贼又有何区别。”
王大人的话一向很有人听,殿中一片寂静。
秦锋并未再开口。
然而庆国公却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臣以为秦大人此举虽不妥当,但也是当时唯一办法。”
他竟为秦锋说话?
一边的首辅李大人眼角微微一跳。
“庆国公此言太过。如此狠毒之法,若是他人效法,人人都说非常之时非常之法,我魏国且不大乱。臣请治罪秦锋。”吏部尚书王大人可不是个轻易能松口的。
今上的眼睛淡淡扫过殿下之人,他问李老大人,“李相,你看如何?”
李老大人在今上还没登大位的时候就是个有名的直臣,向来公平,在魏国朝中颇有名声,“两位大人都言之有理。但臣认为,水可覆舟也可载舟。因宁王之乱,魏国民心本已涣散,秦大人虽有功,但若此举得以表率,恐民心尽失。”
“臣请革除秦锋身上郎中一职,以示惩罚。”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定侯楚侯跪了下来,“秦锋如此行事,是臣管教不严之故,臣愿认罚。”
李老大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而还想开口说话的庆国公眉间却微微一沉。
“楚侯太过了,秦锋是侯府之人,但此事也是他一人之过。你何错之有。”圣上眉间微微一皱,半响才叹了口气。
楚侯道,“圣上若不罚,正如王大人所言,将来他人效仿,天下且不大乱。望圣上深思。”
“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圣上沉吟半响,道,“李相,庆国公,王老呢?”
三人回道,“一切遵陛下言。”
“既然如此,你几个都退下吧。”圣上起身。
高高举起,看似轻轻放下,但是秦锋却也丢了兵部的郎中职位。
此时已经是正月初十,月儿渐圆,宫中琉璃灯照得长乐殿辉煌。
李相身体不大好,对众人点了点头,上了自家马车而去。
吏部尚书王大人看了看秦锋,对楚侯说了两句话,人便已离去,只剩下庆国公和楚侯二人在前。
“侯爷好气魄。明知圣上只是试探而已,却能舍弃左侍郎位置,连个郎中位置也不要了。”庆国公笑。
楚侯道,“国公爷也不差。宁王的信才传到越州,大理寺就上了折子。”
“可惜那群言官的折子却没有快过侯爷的。”庆国公笑,侧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秦锋,转头道,“侯爷养的一条好狗啊,侯爷若是一日不要了,可否赠与我?”
当着秦锋的面说他是楚家的一条狗,是个别人也恐怕炸了,可是秦锋还是很好脾气的,一言不发站在楚侯身后。
楚侯笑,“国公爷养的也不少。大理寺那一堆可还少?”
庆国公齐家在朝中的布置,随着齐贵妃诞下九皇子,越发重了起来。齐贵妃可是生了三个儿子了,刚出生的九皇子也就罢了,早已成年的三皇子和皇后所出的四皇子都是圣上最为看中的皇子。
“我总是说不过你。秦少将军,你立了大功,却被侯爷压下了。若是有需要,我庆国公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庆国公哈哈一笑,也不等楚侯和秦锋说话,大步出了宫门,翻身上马而去。
“我还以为你会在十五之后才能到呢。”楚侯上马。
秦锋道,“越州回京城的路顺了不少。”
楚侯点头,“那就很好。可路过了阴山?”
“绕路过了。”
楚侯道,“前些日里内阁得了一折子,兴义府的沈大人上折,阴山盗匪近来甚是猖獗,前些日子更是杀了州府不少官兵,抢了一番,又退了出去。兴义府兵力不足,剿匪之事恐怕还得朝中派人。”
剿匪并不非大事,自宁王造反之后,魏国江山,半壁有匪,实在不是奇事。但是像阴山这样的,越剿越猖狂的,倒是少。
“至京城,阴山最是方便,青州在阴山北边,京城南边,盗匪若是一直占据阴山,却不是一件好事。”秦锋道。
青州对云梦城很关键。
“庆国公早想拿下此地,控了阴山,就会控制从青州南下云梦城的粮道。”楚侯淡声,“锁我喉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此次越州之事,宁王倒是指给他一个好借口。”
“是我之过。”
楚侯回头望他:“你是有错。坚壁清野,非大道。”
秦锋低头。
回了侯府,两人一起到了楚侯书房。楚侯才又道,“没了差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次平安回来,你也先松快两日。过了元宵,青云城那边也会来人,你到时去接人。”
秦锋奇道,“青云城?”
“青云城挑了几个族中孩子,几次催我,让我接来看看。”楚侯笑,“不接人过来,他们放心不下。总得挑一个顺眼的。”
这是要过继了。
秦锋垂目。
“小池从西洲回来,你去接那几个孩子的时候,她恐怕也到了。”楚侯递给他一封书信。
秦锋接过,熟悉的字迹,并不像寻常姑娘家一般娟秀工整,楚池的字迹一向潦草,却又笔锋桀骜。
侯府的温先生从幼时就纠正过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这字迹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