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卿莫愁》说书人不说书

8、第八章·不信人间有白头（下）

　　以叶辰渊的速度自然是没有找到城镇了，三人只好停下来找地方住宿。幸好，叶辰渊还是找到了一个背风的斜坡，刚好可以停下来休息。虽然中途叶辰渊也看到了小树林，不过想到前一次的经历，他还是默默地驾车路过了。

　　叶辰渊生好了火堆，李莫愁坐在火堆旁，叶莎在马车上拿她的肉干。而叶辰渊又从马车上拿下来一堆调料和食物。李莫愁看着叶辰渊手里的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放到马车里的？”叶辰渊一边把肉片穿好，一边说：“你说这个啊，马车后面还有一个暗厢，我在里面放了一些生活用品，毕竟出门在外，难免有时候会露宿野外，这不就用上了吗？肉都是提前弄好的，已经有调料入味了，我放了冰块在里面，不会坏的。”

　　“冰块不是会融化吗？而且你怎么可能随时随地都能弄出冰来？”李莫愁好奇地问。叶辰渊挑眉：“你猜？”李莫愁看着叶辰渊故作神秘的表情，心下一转，故作不屑：“你肯定是在骗人吧？不知道用了什么其他的法子，骗我是用了冰块吧。”叶辰渊严肃地点头：“当然不是了。”“那你说说看啊！”李莫愁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叶辰渊看着李莫愁：“因为我是个大夫嘛。”“这跟你是个大夫有什么关系？咦，不对，你还是个大夫？”李莫愁惊讶地看着叶辰渊。

　　“怎么？不像吗？若是我愿意，这江湖上找我治病的人，管他是谁都得排号呢！这世上难有医术比得上我的人啦！”叶辰渊一边烤肉，一边回答。李莫愁看着叶辰渊熟练地往烤肉上撒调料，想到马车里那一堆东西，严重怀疑叶辰渊是个兽医，找他治病，不会把人治死了吧。“你不信？”叶辰渊问。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大夫。“李莫愁托腮坐在一旁，不时盯着叶辰渊——手里的肉，虽然有点腻，但是看起来好好吃啊！

　　李莫愁正说着，突然感觉自己身上一软，往前跌去，几乎要扑进火堆里。李莫愁心下大惊，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眼看着要扑到火里，她只能惨白着脸，紧紧地闭上眼睛。意料中的痛楚没有传来，不过李莫愁感觉自己似乎撞上了什么，还有着温热的触感。“还不睁眼？”叶辰渊调笑的声音响起，李莫愁睁开眼才发现她跌在叶辰渊的怀里，叶辰渊说话时，她几乎能感到他胸膛微微的震动。

　　“感觉可好？”叶辰渊笑着问。“嗯？什么？”李莫愁还有些回不过神。叶辰渊故意皱着眉说：“虽然我是不在意，但是莫愁姑娘你确定要继续这样？”李莫愁才回过神来，发现她还趴在叶辰渊怀里，连忙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忘记了她身上还没有力气，又重新跌了回去。“唔！”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别误会，这是疼的，李莫愁直直地撞上了叶辰渊的胸口，鼻梁处传来一阵刺痛，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叶辰渊本来就是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一下子没站稳，两人一齐跌到了地上，而李莫愁恰好趴在叶辰渊的身上，眼泪汪汪地试图控制鼻子的痛感。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叶莎带着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李莫愁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多么尴尬，想要起来，却又再次失败了，两个人再次跌成一团，叶辰渊不幸地又被砸了一次。“你们不用解释，我懂我懂！”叶莎摆摆手，转身往马车那边走去，表示要求冷静一下。李莫愁一急，你懂什么了你就懂了！着急之下，身上的力气却仿佛突然回来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李莫愁想要去解释，叶辰渊却突然说：“若是你不介意，能让我帮你诊一下脉吗？”李莫愁一愣，诊脉？为什么突然要诊脉？虽然不明白，还是点点头。叶辰渊一搭上脉，脸色就变了一下：“你以前受过很重的内伤吗？”“嗯，不过治好了。”李莫愁不解，有什么问题吗？“治好？呵，那种庸医你也信！”叶辰渊嘲讽地一笑，“那人估计是跟你有仇吧，不过好了皮毛，只是现在没有什么问题爆发出来，我也不能诊出具体的情况。”李莫愁心下一沉：“很严重吗？”“那倒不是，只是只能等你体内的暗伤全都激发出来，我才能帮你治伤。”叶辰渊摇头。“能治不就行了，有什么关系！”李莫愁笑笑，她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恰恰相反，自小长于古墓，对人的好恶之感感觉更为灵敏，叶辰渊的好意她自然能感受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刚认识，她却总觉得叶辰渊有些熟悉，对他生不起防备之心。

　　“你倒是心大！”叶辰渊一愣，笑着摇头，“罢了，左右我现在跟着，有什么问题我在解决就是了。”李莫愁神情坦然，心里对刚才跌到叶辰渊身上的事并不在意。只专注地盯着叶辰渊手上的烤肉。

　　叶辰渊看着李莫愁，突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陆展元给了李莫愁美好的初遇，和悲惨的结局，几乎耗掉了李莫愁所有的情绪。叶辰渊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清楚意识到，他喜欢的这个姑娘，真的已经再不可能分出一颗心去喜欢一个人了，也再没有勇气去对一个人动心了。因为不在意，所以无论叶辰渊做了什么，李莫愁都可以坦然以对。叶辰渊悲哀地意识到也许他不在她眼里，以后也不会在她心里。他不能治愈她心上的伤口，除非连血带肉一起剜去，可是，那仇恨，现在就是她的命啊。

　　李莫愁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没有时空的阻隔，两人的距离不足一米，可叶辰渊分明感觉到两人之间隔得那么远，远到他几乎失去勇气去靠近她，远到他看不见前路的希望。就像穆安之于叶莎，叶莎花了两世都走不出穆安留下的阴影，她把自己困死在过去，不得解脱，而李莫愁也甘心把自己困在仇恨里，画地为牢。

　　叶辰渊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克制不住地沮丧：“我去马车上拿点东西，你在这里等等吧。”叶辰渊尽力冷静下来，往马车走去。正要进入马车时，叶莎却突然叫住叶辰渊：“阿渊，我们聊聊。”叶莎倚在马车的另一边，神色柔和。

　　叶辰渊点点头，两人走到马车的另一边。叶莎看着叶辰渊：“怎么？觉得失落了？”“有一点吧，我愿意用一些手段来达成我的目的，但我不愿意要一具被我洗脑或是催眠的傀儡。”叶辰渊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神色复杂。“我们是不一样的。”叶莎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叶辰渊一愣，叶莎低着头，看不清脸色：“我和李莫愁，我们不一样。她和陆展元之间才经历了多少，哪里来得及发展成至死不渝的爱呢？你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两人之间一片沉默，叶辰渊低笑：“是了，到是我魔怔了，她不敢信，我做给她看就是了，她不能忘，我取代就是了。”叶莎仍低着头：“你想明白就好，脸色好看点，长这么帅的脸别浪费啊。”叶辰渊挑眉：“自然不会。”

　　两人错开，叶莎继续回马车上，叶辰渊取了蜂蜜回到火堆旁。夜风低吟，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辰渊动作灵活地把肉弄好，放到火上烤了起来，当然是带架子的，连肉都带了怎么会没准备烤肉架呢！看着李莫愁惊讶的表情，叶辰渊心底失笑，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怎么这么惊讶，不过，这样的表情，看起来还真是意外的可爱啊。“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李莫愁很不理解，叶辰渊看起来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怎么做起这些俗务来还十分熟练的样子。“习惯成自然啊。”叶辰渊笑了笑，没有解释。

　　李莫愁正想再问，叶莎的声音突然响起：“哎呀，好香啊，我在马车上都呆不住了！咦？我忘记把喝的东西拿过来了，阿渊你去拿一下吧，没有喝的，烤肉有些腻。”“好啊，你们等一下。”叶辰渊说完，起身往马车走去。

　　李莫愁还想说什么，叶莎笑眯眯地抢先说：“师傅，有的事情，问了比不问好，免得大家尴尬。”李莫愁一愣，想要开口，叶莎却直接做出噤声的手势：“师傅啊，有的事呢，以后要是阿渊愿意呢，他自然会说的，现在嘛，你还是别去戳他好了，免得戳坏了，可就不好了。要是弄不好，我们就没晚饭吃了。”李莫愁一愣，不能说的事背后大概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叶辰渊那般看起来光风霁月的人，也有什么不想提及的过往么？”“哈哈哈，师傅啊，你也说了是看起来，你才见了他几天？不想提及的过往么，如果要算的话，他大概得把他过去的人生全都挖掉才好。”叶莎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乐不可支。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叶辰渊拿着两个奇怪的瓶子回来了，那瓶子比一般的酒品大一些，像是放大了的观音净瓶，瓶口还用塞子塞好了。“聊你啊！”叶莎接过瓶子，扒开瓶塞，“咦，不错嘛，是葡萄汁啊！”叶辰渊把另外一个瓶子递给李莫愁，也不接话，只是把烤好的食物递给两人，自己继续烤肉。

　　李莫愁早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只是烤肉有些油腻，她皱着眉，先打开了那个瓶子喝了一口。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液体，酸酸甜甜的，让李莫愁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不少。李莫愁看了叶辰渊一眼，叶辰渊对她眨眨眼，似乎很为自己的行为得意。李莫愁默默收回视线，怎么感觉叶辰渊看起来有点傻？

　　李莫愁从前几乎不坐马车，倒没想到自己还有晕车的毛病，看到今晚的食物是烤肉的时候，李莫愁还在惋惜吃不了了，可是这液体竟然把晕车的后遗症消去了不少。李莫愁咬了一口烤肉，眼睛一亮，显然被烤肉的味道征服了，有那瓶不知名的液体中和，李莫愁吃烤肉吃得很开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倒是难得带了些女孩子的娇憨之态。

　　等到李莫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吃撑了，李莫愁心虚地看了一眼叶莎，幸好，吃得走不动道儿的不止她一个人。李莫愁撑着保持自己的形象，脸色都有些狰狞了，叶辰渊默不作声，又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瓶子。李莫愁打开瓶子一喝，甜甜的，热热的，喝完之后胃舒服不少。“怎么是热的？”“马车的暗厢有些特殊的功能。”叶辰渊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回答，“马车上我刚才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左边是叶——凌波的位子，右边是莫愁姑娘的位子。”

　　李莫愁没注意到叶辰渊话里的停顿，也许是今天的食物太好吃，也许是此时的气氛太柔和，总之李莫愁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个莫愁姑娘的称呼怪异：“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额，这——”叶辰渊有些迟疑。“啰嗦什么，叫我名字的人多了去了，李莫愁这个名字又不是见不得人。”李莫愁格外不喜欢那种规规矩矩地称呼。

　　“好，莫愁。”叶辰渊从善如流地改口。火光映着叶辰渊的笑容，浅浅的，似乎有种温柔的情愫，晃得人心都慌了。李莫愁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不过叶莎跟叶辰渊都没表现出异常，应该没什么吧。等到李莫愁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又被惊了一把，马车中间被一道帘子隔开了，那帘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直直地坠着，小几不知道被收到了那里，看起来格外舒适。躺下去的感觉肯定也很好，李莫愁想。

　　等到李莫愁躺下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到叶辰渊似乎还没吃东西，而且他要睡在哪？李莫愁悄悄打开马车的窗帘，叶辰渊把火堆半掩，靠在斜坡上，正默默啃着点心。不知道为什么，李莫愁看着这一幕格外不舒服，其实叶辰渊的动作并不狼狈，恰恰相反，他的动作十分优雅舒心，李莫愁有些烦躁，叶辰渊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吃不吃饭、睡在哪里与她又有什么干系，说是这么说，李莫愁还是感觉这一幕看起来有些刺眼。她气闷地躺下，强迫自己睡觉。半睡半醒间似乎嗅到一股酸甜的气息，跟叶辰渊给她的那个饮品一样的味道。她似乎又看到了叶辰渊在火堆旁的那个笑容，带着火焰一样的温暖的温度，连周围的空气都暖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而另一边的叶莎闻到空气里熟悉的味道，暗笑，真是个小狐狸。啊，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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