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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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市，残阳别墅里。
灯下，墨言坐在书桌前，看着套在信封里静静躺在桌上的入学通知书，点开屏幕进入自己的邮箱，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邮址发来的祝贺邮件，点下了“回复”按钮。
他想了又想，最终，手指放上键盘。很快，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先生大恩，墨言永志不忘。”
他曾期望当面向导师表达自己的谢意，但教父明令禁止他再与导师联系。可他，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响，转身而去。
点击了“发送”，检查过状态，确认已经发送到对方邮箱，墨言点击了“退出”按钮。
然后，选中那个曾经给他发送过无数学习资料的邮址，他点下了“删除”按钮。
十年后，两鬓已经斑白的导师，在他的家中，接待了第一次以学生身份上门拜访的墨言。那时，墨言已经被任命为慕辰刑堂堂主特别助理。
十三年后，导师和他的家人游玩了那个如同人间仙境的小岛。那里，有一座别墅，堪称美仑美奂，是他的学生——极限岛岛主墨言专门为他建造的。
合上屏幕，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他拉开抽屉，小心地捧出一只长方形木盒。
木盒造型简洁，但质地紧密，色泽沉郁，纹理细腻，黄铜铰链和搭扣，古朴精致。
盒盖表面，四维外框的中间，是一幅本色阴刻画。
寥阔江面，数点轻帆；层峦叠嶂，云遮雾绕。嶙峋陡峭的石峰一柱擎天，峰顶，一只山鹰昂首引颈振翅欲飞。
刀工精雕细琢，线条有力圆润，画面层次丰富。
轻轻摩挲着那只山鹰，墨言的视线却落在江面云间。
这是他除了那衣柜里为迎接爸爸而不断增多的白色衣服外，为自己购买的唯一一件奢侈品。
那年，他对爸爸的苦苦盼望让师傅夜尊也心生不忍，漏出一句，“其实，你要真想重见傲爷，也不是全无可能。逆风规矩，四卫若能积满四百颗绩星，便可换取自由。”“真的？”“真的。”“那，真有人得到过自由？”“是，有过好几个呢。”
面对小墨言因为期冀而刹那间亮若晨星的眼睛，夜尊一时心软，竟无法将残忍的实情说出口。
师傅的话，如同一颗火种，在小墨言的心里点燃了希望的烈火。从此，那一颗颗绩星，在他眼里，有了全新的意义。
于是，那一回出任务时，在一家商店橱窗里看到这只盒子，尽管掌柜的开出了让人咂舌的高价，他却连一句还价的话也没有，便买了下来。
“咔哒”，终于，他拨动黄铜搭扣，将盒盖打开。
木盒里面是华贵的明黄丝绒衬托的内盒，分成了几个大小不等的格子，收藏着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右侧的小格子里，分别收着他的夜卫七星肩章和夜主残月肩章，那枚表示正式认主的银色勋章，勋章两面血迹犹存。而左侧那个大格子里，放着的是他此前所获得的二百九十八颗绩星，每一颗，都被擦拭得闪闪发亮。
拿过一块柔软的棉布，将那三颗新的绩星一颗一颗细细地擦拭一遍，方才小心地收进盒子，与那二百九十八颗绩星放在一起。
然后，他又拿过桌上那只特制封套打算放入盒中，顿了顿，却又改变主意，打开封套，取出入学通知书，久久久久地凝视着它。
下午，去逆风见过师傅，遵照教父吩咐，墨言再次赶回教父别墅。
逆风距教父别墅并不近。夜卫不得允准，无权使用步狼代步，他再是加紧脚步，等到重新走进教父书房，也已是一个多小时以后，残阳早已负气离去。
“夜卫墨言，参见教父大人。”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禀告，傅天黑着脸，头也不抬，专注于面前摊了一书桌的文件。
紧靠着墙边，直直地跪在硬木地板上，虽然低垂着眼眸，墨言也能感受到教父浑身上下透出的冷意。
“沏茶。”放下手中的笔，傅天略有些疲倦地搓搓脸，向后靠去，淡淡地吩咐，似乎刚刚看见墨言。
“是。”一动不动地跪了两小时，墨言的膝盖从针刺般疼痛，现在已经麻木，却不敢怠慢，悄悄将垂在两边的手往后背去，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几把，膝行到桌边，取过茶壶、茶杯，无声地退出门去。
很快，他端着小茶盘——茶盘里是一杯新沏的加奶滇红——进门，轻轻放到桌上，又后退至门边。
他膝行的动作依然僵硬，显然，麻木的双腿还没有缓过劲来。
“张文通过六星考核了？”端起杯子，傅天问。
“是。”明白教父的意图，再忙再累再紧张，墨言也没有放松张文的训练。三个月前，张文终于通过了六星夜卫考核。
“那好。”放下杯子，傅天转过椅子，直对着墨言，“回去，让张文给残阳敬茶认主，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
“你是残阳的第一夜卫，所有残阳的事情，还是由你负责。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切，惟你是问。”
“是。”
“虽然，残阳给你恩典，让你去Z大学习，但在学期间，记住三条，”盯着墨言，傅天一字一句地说，“一，不准住校。二，不准与任何人——不管是教师还是同学——随意交谈，更不准提及慕辰一个字。三，学期成绩不准低于学院年级前三名。至于……”
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傅天沉吟不语。
残阳高考还有两年，他还有时间，暂且可以不必亟亟。
“至于其它事情，随时禀告，不准擅自行动。‘
“是。”
“墨言，你给我牢牢记住，残阳是你的主子，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墨言，不敢忘。”
“去吧。”没有任何解释，傅天挥挥手，让墨言退出了房间。
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通知书放回封套，与七星夜卫的肩章放在一起，他轻轻扣上盒盖。
眼光，再次落到盒面那只振翅欲飞的山鹰上。
教父借录取通知书之事发出的警告，残阳似乎还不十分清楚，墨言却是心知肚明。
逆风规矩，从教父手中直接领受的任务，完成之后，是否需要继续跟进，如何跟进，只能由教父决定，他人岂可置喙。四卫是教父的亲卫队，哪怕已经认主，夜卫的最高主人也只能是教父。
所以，教父借入学通知书的一场发作，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教父对他已经心生猜忌。教父需要他保护、指导残阳，却无法相信他的忠诚；教父希望残阳接受他的指导，却又忌惮残阳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而他护卫残阳的心意——不仅仅是以夜卫的忠诚，更是真正的兄长对弟弟的守护——偏偏无以自明。除非，他将自己身世告知教父，可这，又怎么可能。
傍晚走进残阳别墅，一声“少爷”并非随意叫出，而是他前思后想再三考虑的结果。本以为经过教父书房那一幕，残阳也应该多少理解教父心中所虑。不想残阳的反应竟如此激烈，让他无法坚持。最终，看着残阳急切的眼神，他不得不让了步。
一年多来的负重奋战备考已成曾经，刚刚听到入学消息时的兴奋也已淡去。
不会再有导师的指导帮助，伴随今后漫长学习道路的，只有沉重的责任和严苛的规矩。没有半分退路的自己，能不能独自成功走过这四年？
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如教父所愿，扶持残阳成为一个优秀的继任者——自己投考的学校、专业都由教父指定，两年后，残阳将成为自己的学弟，已是不言而喻——，如果那时爸爸依然没有回来，教父能不能赐予恩典，让自己自由地走出逆风，离开慕辰？
如今的墨言，早已知道了师傅当年未曾说完的后半句话——尽管规矩是真，百年来，逆风却从未有过凭着自身功绩换得自由的四卫，那几位寥寥可数的幸运儿，所以能活着走出逆风，无一例外，都是出自时任教父的特殊恩典。
此刻的墨言，没有想到，四年后，他会以几乎全A的成绩，离开Z大。
但他更没有想到——
五年后，李明华——红血会专职医师，慕辰首席医师李明宇的弟弟——对他坦言，由于几年来过度使用蓝瞬，他的生命至多还有八年。
六年后，残阳作为他同学院学弟顺利毕业，同年，他拿到了第三百九十九颗绩星。然而，出于教父的直接授意，从此，他再也没能拿到那最后一颗绩星。
八年后，他对残阳尽心竭力的扶持，没能换来期望的恩典，由于猜忌日深，教父向他提出了生死约定——傅残阳长成之日，高墨言赴死之期。那一年，他二十四岁。
他同样没有想到的是——
作为学院历史上少数几名成绩极其优异的毕业生之一，他离开Z大多年来，一直是老师们口中用于激励后来学弟学妹们的榜样。“沈沐”这个名字，通过一届又一届学生之口不断流传下去。
十五年后，以索菲特和慕容氏两大商业集团常务副董事长的身份，他向Z大捐巨资成立了“沈沐”基金，用于资助学校的教学科研。而他的名字和照片，也在学校的校史陈列室，占据了一个显著的地位。
那时的他，终于如同山鹰，挣脱了沉重的束缚，振翅高飞于山川湖海之上，在蓝天白云之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