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高度（墨言同人）》破纸窗间自语

18、第十八章

　　“是。墨言……明白。”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分辨的苦涩。
　　父亲，您可知道，那是弟弟，墨言的亲弟弟？
　　直起身子，墨言膝行着转向残阳。
　　“咚”，一声沉闷的声响，墨言的头重重叩在地上。
　　“墨言哥，你这是干什么？”一惊之下，残阳从沙发上直跳起来。
　　“墨言，谢过少爷恩典。”
　　“墨言哥，你，你快起来。”残阳一步窜上前，死死抓住墨言肩头，不容墨言再一次俯身。
　　“墨言哥是靠自己努力考上的Z大，你，你凭什么逼着他跪我？”残阳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失控地大叫。
　　那一声沉闷的叩头声，就像锤子猛然间砸在他的心头。
　　“少爷。”挣扎了一下，墨言低声说。
　　“不，墨言哥，我不要你这样。”不知是急是气，残阳眼睛都有点红。
　　“笃、笃、笃、笃”，一声一声叩击着桌面，傅天并不急于说话。
　　许久，他才平静地开口，“方才我说得很明白，给他一年时间，考上Z大，是我交给墨言的任务，这个任务，他已经完成，而且，完成得很好。所以，我通知夜尊，给他记特大功绩。”
　　向后靠到椅背上，他的手上是一份业已拆开的信件。
　　“那又怎么……”
　　残阳话未说完，就被傅天打断，“至于，他进Z大，或是不进，这后面的事，就要由你决定。”
　　“什么？”猛然转身，残阳不可置信地看向傅天。
　　轻轻一颤，墨言垂眸，掩去眼底的痛苦。
　　“你是他的主子，他是你的夜卫，你的奴才，”说到这两个字，傅天也觉有些碍口，不由顿了一顿。
　　但是，这一年多来，墨言对残阳尽心尽责，他不得不承认，比他要求的做得更好。可也正因为如此，残阳对墨言，也是越来越亲近，越来越没有主子的样。
　　今天，他下决心借着这事，提醒墨言，也提醒残阳明白他们之间的主奴之分，绝不可混淆，更不容颠倒。“完成任务是他的本分。自古恩出自上，准不准他进Z大，当然只能由你这个主子做主。你不准他叩谢，意思是不打算给他这个恩典？”
　　“你，我……”残阳顿时被堵得不知该说什么。
　　傅天好整以暇地将手中的入学通知书往前一递，“拿去。这是Z大的入学通知书，给不给他这个恩典，你自己决定。”
　　愣愣地伸手，没有了刚才的兴奋，轻飘飘的通知书，捧在手中，竟是如此沉重。
　　若是三年前意气用事的他，或许，此刻，通知书早已在他手中粉身碎骨，可是现在……
　　“少爷，墨言……”墨言急切地想说什么。
　　“住嘴，墨言。”傅天一声断喝。“谁给你的胆子，主子说话，也敢插嘴？”
　　“咚”，墨言深深俯身，“墨言知罪，请教父责罚。”
　　“罢了，抬身吧。”傅天有意等了半晌才说话，“念在你任务完成得不错，这次就不必罚了。”
　　“墨言，谢过教父。”
　　残阳知道，墨言哥想说什么。
　　一年前，墨言哥说，“残阳，墨言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上学，墨言的心，你懂吗？”
　　哥，残阳懂，残阳懂你的心。
　　残阳也知道，这一幕，是父亲有意给他看的。
　　“墨言哥，给你。”小心地捧着，残阳将通知书送到墨言眼前。
　　“墨言谢少爷恩典。”接过通知书，墨言的手微微颤抖，“请少爷就坐，容墨言叩谢。”
　　走到沙发前，坐下，残阳木然看着墨言深深地俯下身去。
　　“咚”，“咚”，“咚”，额头重重撞上地板，三声沉闷的声响，一声一声敲击在他心上。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一年前，是他亲口对墨言哥说，要他认下自己这个弟弟。那时，他就在心里对自己发誓，他再也不会让墨言哥给自己下跪。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墨言哥如此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叩响头，为得到这份Z大的入学通知书而感恩戴德，而这份录取通知本就是他凭自身能力挣得的。
　　“记住少爷的恩惠，这是夜卫从未有过的，想想自己该怎么报答。”
　　“是。少爷恩惠，墨言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对墨言的表现，傅天相当满意。
　　“很好。另外，别忘了离开慕辰之前我说的话。在残阳身边，有些事，该做的，还要做，不可懈怠。但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得忘乎所以。记住了？”
　　墨言必须清楚，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中，谨守本份，不得逾越。但傅天并不希望墨言当真成为残阳身边唯唯诺诺的奴才，至少眼下还不行。残阳需要引导者，规范者，墨言必须具备更高的忠诚，承担起这本不该由夜卫承担的职责。
　　“是。墨言，不敢忘。”
　　“退下吧。我还有几句话要对残阳说，你先去逆风见你师傅，然后再过来。既然残阳准许你进Z大，那么，有些事，还需要安排一下。”
　　沉默地目送墨言膝行着退出书房，把门悄无声息关上。残阳冷冷地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有什么话要说？”
　　此刻，十五岁的他，脸上的表情，成熟得令人心酸。
　　有些玩味地看着残阳，好半晌，傅天才开口说话。
　　“你以为，我的目的是什么？就只是逼着你对墨言摆主子的谱，逼墨言看清自己的奴才身份？”
　　“难道不是？”
　　“啪，”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傅天霍然站起。
　　死死盯着残阳，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看样子，若不是两人之间隔着那张巨大的书桌，他早就一个巴掌扇上去了。
　　一跃而起，毫无惧色地与他对视，残阳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愤恨。
　　自己唯一的儿子，为着一个夜卫，不惜与自己如此对峙，傅天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苍凉。
　　他忘了，或者说不愿记起，让残阳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那些事，那些人。
　　良久良久，最终，还是傅天先坐了下去。
　　“你以为，我一个慕辰教父，有这闲情，和你们玩办家家游戏？”
　　“哦！”回答是一个嘲讽的单音。
　　“你已经十五岁了，是慕辰教父唯一继任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将来都必须坐上这个位子。既然如此，你就必须懂得世事无常，人心叵测八个字，你要明白，只要一次错误，就会让你自己，让傅家，让慕辰万劫不复，你必须学会收起妇人之仁，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对你的属下，”意有所指，傅天特别强调一句，“任何一个属下，恩威必须并用，一味姑息只能养奸成患。”
　　残阳当然听得出傅天话外之意。
　　“墨言哥不是我的属下，他是我的小哥哥。”
　　“他是你的夜卫，你的奴才。”残阳一口一个“墨言哥”，傅天不可能听若无闻，但眼下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人心善变，面对重大抉择，你永远不知道别人会选择谁，背叛谁，除非你能够有足够的掌控力让他只能按照你的意愿做选择。”
　　残阳不知道，他的父亲在说这番话时，想到的，是发誓“此生再不踏进慕辰一步”的大哥傅俊，那个自小就准备承接教父之位的继任人；想到的是无论他如何软硬兼施，依然不顾一切离开慕辰，甚至不惜以唯一爱子为人质的生死兄弟高傲；想到的是那个面对他“委屈五年，还她一个教父夫人之位”的请求，留下一句“我慕容水仙，绝不为妾”的话，随即便与自己的生死兄弟成婚的女子。
　　“墨言哥绝不会背叛我，无论什么时候。”残阳绝对相信，他的小哥哥，任何时候都会站在自己前面保护自己。
　　“哼，”傅天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连自己会怎么做都无法保证，还敢保证他？别忘了两年前，面对方哲的死和他，你放弃他放弃的多决绝，尽管你明知这不是他的错。”
　　这话很残酷，但傅天相信，这是必须的，残阳必须懂得这一切，越早越好。
　　一语中的，残阳的脸色有些发白。“我知道，那是我的错，以后我绝不会再做这样错误的选择。”
　　“哼。”对此，傅天是以一声冷哼回答的。
　　此时的残阳不知道，十年后，他会再一次选择放弃他的墨言哥，虽然是出于不一样缘由。在同样需要他保护的霍一飞和墨言哥之间，他选择了保护霍一飞，他的弟弟。
　　他太习惯于信任依赖他的墨言哥了，以至于竟没有想到，他的墨言哥身为夜卫，在教父面前，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权利。他更不明白，他的墨言哥，怎么可能如他所想的那样，以揭开自己的身世之密，让教父和他爸爸妈妈蒙羞的办法保护自己。那一次，若不是高傲及时赶到，他的墨言哥，或许就会死在教父的鱼鳞鞭下。
　　剑拔弩张的谈话没能得到傅天预想的结果，父子俩再一次不欢而散。
　　毫无转圜余地地拒绝了父亲叫他留下陪伴自己吃顿饭的要求，甚至无心等待墨言从逆风回来，情绪恶劣的残阳径直回到母亲留给自己的别墅。
　　待墨言离开教父别墅，走进这里的时候，桌上，面对面安放好的两副碗筷和饭菜，正等着他。残阳坐在桌前，沉着脸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声音，抬头见是墨言，残阳立时跳起便冲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又顿住，咬着嘴唇，“对不起，墨言哥。我……”
　　面对不知所措的残阳，墨言却显得格外平静，“少爷，……”
　　一惊之下，残阳差点将嘴唇咬破。
　　“墨言哥，你，你不要……”
　　他想说，墨言哥，残阳是你的弟弟，你答应过的，你别收回自己的话，别不要我。可是，经历了书房里那一幕，这话，他该如何说出口。
　　墨言的心里，一阵酸涩滚过。想了想，他没有坚持，“残阳。”
　　深深吸口气，他有些艰难地说，“教父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你是墨言的主子，墨言是你的夜卫，是你的……”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残阳恨不得伸手堵住他的嘴，“我不是主子，你也不是，不是……”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墨言哥，我说，你是我的小哥哥，我是真心的。你也答应过我，要把我当自己弟弟的。”
　　“墨言，不会收回自己的话，该管的，墨言还是会管。”墨言浅浅一笑。
　　残阳，墨言不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因为你本就是墨言的弟弟。虽然，墨言不能认父亲，认弟弟，可是，墨言会尽一切力量，护着你，帮助你成长为父亲期望的继任人。
　　“真的？”心里沉甸许久的一块大石移开，残阳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真的。”看着残阳明亮了许多的脸色，一路过来想好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好，”残阳究竟只有十五岁，心里的事放下得快。一开心，便觉着肚子咕咕叫，“我们快吃饭，吃完饭就回Y市去。这里，我真不想呆。”
　　“好。”
　　终究还有些纠结，残阳下意识回避，不愿问墨言后来教父又对他说了些什么。墨言根本不知道他离开后，教父与残阳之间的口舌冲突，自然也不会问。其实，即使知道有这么回事，残阳若不说，按规矩，他也不能问。
　　一顿饭，就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丢下筷子，残阳便拉着墨言逃也似地离开了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