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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才人谢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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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聘书已下,可成婚的日子定在二月十二花朝节,还有一月有余的时间,太子可忍受不了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卫澜,央求着母后,才使得她入东宫陪读依旧,直至婚前半月。
卫澜这几日病也养得差不多了,便乘着东宫的马车再次入宫。一路上,璧云始终是欢颜嬉笑,没有过第二个表情,好若这被迎娶的是她自己一般。
“我就应该猜到陛下是有此意,不然怎会平白邀你入宫?”璧云睁大了双眼恍然道。卫澜微微一笑,不言语。
“你不知这太子有多欣喜,很少见他这般,每日里发着呆,无端地痴痴傻笑。竟没想到,他也有男女之情啊!”璧云感叹一语,可登时觉得此语甚为不妥,口不择言,忙掩住了嘴,挑着眉瞟了卫澜一眼。
卫澜淡然一笑,轻得只有那嘴角微微挑了挑,面容仍是静默得很。
他怎就没有男女之情,都道他痴儿,他果真就痴吗?
见卫澜始终不语,璧云也不敢在言语什么了。她意识到即便再喜欢卫澜,即便二人再投缘,此刻,她已不仅仅是那个和自己称呼姐妹的富家小姐,如今的她已既定为太子妃,那么便和太子一样,是自己将来的主子。二人的关系就此确立,她不能胡言乱语,说主子的不好,若是惹得她不高兴,那么受罚都是理所当然的。
然卫澜不语,自然不是这个想法,她对太子妃这个身份和地位她没有一丝的贪慕,嫁给太子也不是果真与他有情,不过是为了阻止贾家女儿嫁入东宫而已,如此简单,其它一切,都未曾考虑过。对于璧云,她仍是把她当为自己东宫里唯一的友人。
卫澜随璧云入了东宫的大门,迎面而来内侍宫婢都不似往日的自然,见了她一个个都拘谨得很,赶忙垂头作揖,但又不知该称呼她什么,只得尴尬得“小姐、小姐”地唤着。
这一举让卫澜很是不自在,每每有人对她作揖,她必点头回礼,觉得很是乏累。然一侧的璧云却是一直在示意她不必如此,宫婢给主子行礼是应该的,不必人人回礼。看来这生活还是要适应啊。
卫澜心中黯然叹息,岂止是这一件事,入了这东宫她要适应的事情太多了。虽然每日都在算计着,想要与贾家争这太子妃位,可如今真的争来了,她更是茫然失措。
就要开始一段自己并不喜欢是生活,那是怎样一种苦楚,然这苦楚比起保全家族而言,她宁愿尝试着接受,若是接受不了,那便也只有忍受了……
越是思虑,心情便越是低沉,郁郁得拾不起精神来,脸色也黯了下来,一副怏怏之态。
璧云见此,哪里晓得她的心思,只觉得应是前几日的病还未好利落吧。
卫澜随着璧云走在回廊里,失魂落魄地,只盯着脚下,对周围的是人是景都没了心思,走在前面的璧云停了脚步她都未曾察觉,一不留神便撞了上去,把璧云撞了个趔趄,自己也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好在身旁的一人手疾眼快,搀扶住了自己。
卫澜慌张地一面道谢一面站稳了身子,抬头一瞧,好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啊。
这女人若雪白皙的皮肤上一抹青黛画得是修短合宜,双目黑如点漆,挺立的鼻子下红唇浓点,更显成熟妩媚。
这妆是重了些,可掩不住她那精致的五官。
她朝着卫澜嫣然一笑,双眼微眯,若桃花迷离,风情脉脉。
卫澜一时恍然,哪里来的这般美人,入东宫这些时日竟从未见过。
“见过谢才人。”璧云福身一揖,女子温雅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卫澜。
“这便是卫家小姐吧!”谢才人目光在卫澜身上打着转,柔声道,这声音婉转,好听得有若莺啼。
卫澜点了点头,随之欲福神施礼,然却被她拦了住。
“小姐不必对我行礼,日后你是妃,我为才人,你我相见应我对你行礼才是。”
这话是没错,可我是太子的嫔妃,你是皇帝的才人,一个身处东宫,一个久居后宫,想必你我二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吧。
想到此,卫澜不禁一愕,这皇帝的才人也可随意行走,轻易踏入这太子东宫么?好似不合情理吧。
卫澜疑虑,看了看璧云,想要询问,却又觉得无礼,不知该如何开口。踟蹰间,闻得一声清脆洪亮的“姐姐”,便瞧见太子出现在了回廊的一端。
太子双眸闪亮,满满溢着喜悦和激动,好似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般,咧开嘴巴,大笑着从对面跑了过来。
可还未到卫澜跟前,一眼搭见了她身侧的谢才人,太子的笑骤然僵了住,脚步也放缓了许多,一瞬间,卫澜好像看到了他两条俊朗的眉毛微微蹙了蹙。他走到卫澜的面前,无视谢才人的存在,扯着卫澜的衣袖便嚷道:
“姐姐,好久未见,你可曾想我了。我很是思念姐姐呢。”
说罢,便拉着卫澜向他来的方向走去,那是通往园林的路。
“太子,今日的书还未曾读呢。”谢才人清越的声音在他二人身后响起。卫澜一怔,这话,往常都是自己对太子说的啊。
卫澜此时更是迷惑了,她抬头望着太子,然太子也在盯着他,背对着众人,太子的表情凝重,两条眉皱得更是深,竟在他的眉宇间刻出了一个淡淡的“川”字。
他盯着卫澜的目光变得沉郁起来,双眸深邃得卫澜看不清这后面到底隐着的是什么。
“一会再读吧!”太子努起嘴,故作稚气的喊了一声。
“少傅已经来了,他在候着你啊。”谢才人依旧没有放弃,柔声唤着。
看来她要比自己负责多了,卫澜在心中叹道,只是,这是她该管的吗?
太子像是被定了住,一动不动。他背对着众人,始终不肯回头,除了身侧的卫澜,没人清楚他此时是怎一副表情。
本来一张清秀的脸已经拧扭得有如错了位,看上去痛苦至极,可又好似尴尬,还带着丝丝赧然。盯着卫澜的目光也开始躲闪,时而垂目,时而又在她的脸上转动,搜寻着她表情的蛛丝马迹。
从谢才人的出现,和她貌似不合适宜的指引,还有太子的这副既愧又羞的表情,卫澜已猜出了大概。虽然不敢相信,但这却是最合理的解释:这才人不是陛下的才人,而是太子的。
卫澜把自己的衣袖从太子紧握的手中抽出,对着他温婉一笑,明媚如初阳。
“太子,别让少傅等太久了。我随你一起去。”
今日这书读的连任恺都觉得颇不自在,以往有卫澜伴读便罢了,今日却又多了一位美人,这哪里还是课堂?哪里还读的下去书?
任恺低声叹了口气,面露愁色,说课的语调也放缓了许多,心忧思虑。
太子权当什么都没瞧见,也不遣走谢才人,只是频频侧目打量着卫澜,观察她容色波动。
可卫澜是处变不惊,从容淡定,好似全然不介意谢才人陪伴在侧。
难道她不好奇这美人的身份么?还是她根本就不关心?她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妃嫔,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边多了一位美人?是你豁达得过了分?还是你果真对我无一丝情意?
蓦地一股冷风从心底吹过,太子的心寒了几分。赌气一般地,再不与卫澜言语一声,倒对谢玖柔情得很。
日落时分,夕阳西斜,余晖染红了西方的半边天;而朝东望去,这青蓝愈加深沉,好若是面前为自己送行的两张面孔,才人笑容艳艳,太子面目冷郁。
二人一同送她上了马车,车声辘辘,出了东宫,卫澜终于开口问起今日的疑惑来。
然璧云此刻却是红了脸颊。
“她名唤谢玖,原是皇帝身边的才人,如今陛下将她许给了太子殿下。只为……只为……其实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太子他懵懂无知,陛下是怕他不懂夫妻之事,所以……才让才人到太子身边引导的。”
卫澜惊愕不已。
她猜到了此女应是太子嫔妾,但竟不知是皇帝身边的人,难怪众人唤她才人,想来这才人的封号只有皇帝身边的嫔妾才有。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皇帝让她来到太子身边的目的居然是……。
卫澜的脸也不禁绯红一片。
不过这到也是,皇子本就有着“上事宗庙,下续后世”的重任,怎奈他还是太子。
只是今日所见,这谢才人的能耐可不止于此。
想来也就不怪他为何见到谢玖时,是一副又羞又愧的表情,他是觉得有愧于自己么?那倒大可不必,且不要说有情无情,即便是两情相悦,那身为太子的他也注定是不可能只钟情于自己一人的。若是哪日果真做了皇帝,这三宫六院,哪一个空得了?这便也是自己应该适应的一项吧。
卫澜黯然失神,想来这宫中的女子除了光鲜,谁知她们背后的悲凉,她们可懂得何为比翼连枝,何为鹣鲽情深,何为相濡以沫,何为厮守白头……
马车颠簸,卫澜的思绪又随之荡漾起来。
她曾经也有过这琴瑟和鸣的机会,可是就让她无奈地放弃了,想过重拾这份感情,来弥补对他的舍弃,然而她却走上了一条岔路,离他的方向是渐行渐远……
今生无缘,来世再续。这话她已说了多少遍,到底自己有几个来世可以补了这情分。
送走了卫澜,太子便嚷着自己头痛,歇下了。谢玖带着任务而来,她自然要“恪尽职守”。怎奈这太子非但愚钝且不解风情,任她怎样哄骗,她都入不得太子寝殿一步。
如此完不成任务定是没办法交代,然而她的心掂量着的,可不止受罚与否的事,于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任务,这也是她改变命运的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