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仙传》水沉烟

77、第 77 章

　　龙定风怒闯暗香林。

　　护林的两个童子根本拦不住他，被龙定风一指定住，眼睁睁看他长驱直入，深入暗香林中心——林主的居处。

　　万年老梅之下，玉榻冷清，枝上梅花不时轻轻飘落，洒下一地殷红。惜羽在玉榻止盘膝静坐，净漪侍立在一旁，静静守护。

　　忽然眼前一花，一青衣俊秀男子冷然出现在近前。净漪猛地一惊，怕惊了林主入定，正待轻声叱问，那青年随手挥来，净漪顿觉周围空气紧紧迫来，满身压力，竟似被从头到脚牢牢捆缚，更象是被硬生生塞入一狭小空间内，丝毫动弹不得。

　　净漪大惊失色，决没料到以自己此时的修为，竟会被人举手间制住。想大声疾呼，却已胸腔憋闷，叫不出声来。

　　那青年看也不看她一眼，瞧着满地落红，语声如冰，冷冷道：“明宇去时，这老梅曾枯死三年，草木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那人呢？人是否可以绝情到连木石也不如？”

　　惜羽不知何时已结束入定，清静望他，平和得不带一丝火气：“龙师叔是在说惜羽么？”

　　龙定风再难压抑胸中的怒气，愤然叱道：“劲川为你重病缠身，只怕没有几天好活，你却在这里安心打坐，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枉费他对你一片痴情！”

　　惜羽脸色微变，不由问道：“他现在怎样？”

　　龙定风冷然道：“你会关心吗？”

　　惜羽默然片刻，淡淡道：“师叔的法力已无人能及，有你在，他不会有事的，是惜羽多事了。”

　　龙定风冷哼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法力再强又有什么用？惜羽，你对他毫无感情么？你可以漠然看待他的生死么？果真如此，我决不再多言，宁可看他魂飞魄散，也决不求你半句！”

　　惜羽心中一沉，双目直视龙定风，道：“怎么会‘魂飞魄散’？他是凡人，死后自该进入轮回，怎么会‘魂飞魄散’？”

　　龙定风仰首哈哈一笑，脸止却毫无笑意，目光锐利寒冷得令人不可逼视：“原来你是这般想法？他重新轮回后就可忘记你？可惜，他是冷劲川，他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语声如惊雷炸响，惜羽震惊起身，变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也没有下一次’？”

　　龙定风口角噙着一丝冷笑，双目如冰望向惜羽，但那目光中，却又含蕴了太多惜羽所不了解的东西，令她隐约觉得，有一件极重要而又与她有关的事，她却完全不知情。

　　心中又惊又怒，惜羽面色微怒叱问道：“龙定风，我敬你与林主有旧，尊你一声‘师叔’，但你也不该自恃身份，前来戏弄于我！今日你到暗香林，句句含讽带刺，我不与你计较，但冷劲川的事，你必须对我说清楚！”

　　龙定风冷笑道：“你这么关心他？那你对他如此绝情，又是为什么？”

　　惜羽冷道：“这与你无关！”

　　龙定风冷笑中含有深意，道：“与我无关么？如果与我无关，你们只怕下八辈子也不会认识！”

　　惜羽剧震，刹那间与冷劲川相识相恋的种种情景闪电般亮过脑海，忽然明白，在小潭她与冷劲川第一次见面，他有如神助般穿过外面三里障目浓雾，他本应该象其他人一样失去方向感，转到外面去的，根本不能到达雾阵中心小潭处，原来，是真的有“神”相助。

　　缓缓问道：“是你引他穿过雾阵的？”

　　龙定风微微冷笑，深沉道：“何止如此！陶雪凝痴恋劲川，下毒暗害，劲川突出重围后为何单单往那小潭方向走？我早就暗中躲在一旁，引他见你，又怎会被区区一个雾阵阻挠？再往前，十年前，净尘摘取冰晶彩莲时被上古异兽所伤，以他的修为功力，若非我暗中插手，纵有闪失怎会伤得连自疗的力量都没有，落在红叶山庄？实话对你讲，即使你不炼丹药不命他采药，我也会伺机令你弟子重伤，让你与一凡尘中人有些联系，受其恩惠。”

　　惜羽愈听愈怒，也愈糊涂，不由道：“为什么？”

　　龙定风冷漠道：“这样一来，我迟早会安排冷劲川与那人结怨，以其性命相协令你下凡，与冷劲川相识，只是没想到，一切发展都太顺利了，你不但与陶雪凝相交九年，陶雪凝更与冷劲川相识相恋，又因劲川与她分手而心生怨恨，蓄意谋杀，你为救陶雪凝而插手两家恩怨，再次与劲川见面，又上郢邾岭，一切都按我的意愿而来，竟没用我再多费心力。”

　　惜羽如坠五里雾中，含怒道：“你这么煞费苦心安排一切，究竟是为的什么？”

　　“为什么？”龙定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冷冷道，“自然是为了让你和劲川相识，相恋。”

　　惜羽完全不懂了，忍怒冷静心情，平心静气道：“龙师叔……”

　　龙定风心下更怒，面寒如冰，一字字道：“我不是你师叔，在明宇心里，只怕也从没有把你当成他徒弟！”

　　惜羽面色又是一变，道：“你太过分了！”

　　龙定风沉缓道：“我没有。”

　　惜羽冷漠地望住龙定风，脑中竭力想把他的话理出一个头绪来，可愈想就愈迷糊。

　　龙定风如何不知惜羽那里疑惑重重，一团混乱，忽然觉得身心疲倦，涩然长叹道：“别想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望着惜羽那清丽无伦的脸庞，清冷幽绝的眸光淡淡望来，龙定风不由又是一声长叹，道：“一万年前，明宇收你为弟子，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明宇他太喜欢你了，从那时起，他看你的眼神就是特异的……到后来他虽然极力压抑，终于还是无法自拔的爱上你。”

　　宛似头顶上打了个焦雷，惜羽竟似已被炸成碎片，片片都毫无知觉。

　　太震惊了！震惊成一片空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惜羽才回神道：“不可能！你胡说！”

　　龙定风冷漠道：“我也希望是在胡说！但实际上，他爱你爱了几千年，也将这份感情埋藏了几千年，因为他知道，不会有结果的。后来，织女与牛郎相恋，向明宇去借弥天幛，明宇深知情之一字的痛苦，于是借给了她，可是你当时，不听明宇的吩咐，接旨捉回织女，使明宇看清你无情的本质，心灰意冷之下夜渡银河，救出织女，从此被贬下界，永世不得为仙。”

　　惜羽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不肯相信这些话，但龙定风却是林主生平唯一的挚友，他的话，比任何人都有说明力。

　　龙定风凝视惜羽，缓缓道：“所有的仙人都以为事情到此便结束了，包括你在内，天上地下，再也寻不到沈明宇这个人了，四千年过去，惜羽，你还想知道他的下落么？”

　　惜羽如在梦中，微颤道：“你……你知道林主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