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34、心之所向（三）

　　屋内的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伴随着钥匙零碎的声响，少年跨入漆黑的房间里。
　　“我回来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自顾自的倒开水喝着，屋内安静一片，没有人对他做出回应。
　　他好像浑然不在意，把喝完的空杯子里再装上水，静静地坐在吃饭的椅子上对着那刚盛满水的玻璃杯发呆。
　　过了片刻，屋内还没有响声，更没有额外的回应。
　　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坐了很久···
　　月色衬的屋内的昏暗越发的漆黑，少年的脸庞就算是被月色笼罩，却还是充满落寞。
　　过了几刻钟，他缓缓的站起，将水里的杯子啪的一声丢进水池里，连带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他将所有的厨具啪啪啪的扫落在地面，叮铃咚隆的发出阵阵声响···等到所有声音都停止了颤动，屋内，还是一片祥和···
　　他甚至都怀疑这个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个静立的影子般，这个屋里，还是没有人做出回应······
　　他静立了很久，突然，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紧接着就传出笑声···似乎是笑得太用力，他疼痛的捂住肚子，嘴角却泛起弧度······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真是无聊透顶······
　　他缓缓的站直身体，随便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与其似有似无的被对待着，还不如自己去创造被存在的意义。
　　拉开大门，他扫了一眼一滴狼藉，冷笑着甩在了身后。
　　既然这个世界抛弃了我，那么，我也就选择抛弃这个世界。
　　这句话，是他从那个女孩身上学来的······
　　“当当当！”厨房里传来铃铛清脆的响声，正当子瑜纳闷着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的时候，就见到白未然拿着个大号铃铛叫他们来吃饭。
　　“这是闹哪一出？”秦皓一边打着哈欠一遍从楼上下来，紧跟其后的雨濛也是一脸好奇的探向厨房的方向。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白未然笑脸盈盈，少年们相互看对方，也没看出个头绪。
　　“嗯嗯！”早就在厨房帮忙的花童，今天看起来格外的兴奋，蹦蹦跳跳的把一盘又一盘的菜端在桌上。
　　“特别的日子？”秦皓一脸不明所以的单手撑着下巴，一边盯着他们两个。
　　“今天···花童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白未然笑着说道。
　　“重要的事情？”子瑜看着那个娇小的影子，心理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自己来说吧···”白未然温柔的把花童的椅子搬离桌子近些，而花童正站在凳子上，一脸带着骄傲。
　　“那个啊，我决定了，准备去投胎转世了！”
　　“啊？！”秦皓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雨濛也是愣愣的看着她，他们没想到，这句话是从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
　　“是你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吗？”相比于前两人，子瑜倒是淡定许多，虽然她多多少少的猜到，但是心中也不免有些疑问。
　　“嗯！”花童点头道，“是我自己决定的！”
　　“是么···”子瑜淡定的吃着眼前的菜肴，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
　　“为、为什么？”秦皓依然不明所以，因为花童在他看来就是个小孩子，就连生死也都还没弄清楚，怎么突然就萌生了这个决定？
　　“因为花童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雨濛迟疑到。
　　“嗯！我之前一直呆在这里，是因为爸爸在这里···可是···他很早以前就看不见花童了······”
　　子瑜停下手中的筷子，其实她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啊。
　　“原本，花童一直想看弟弟，陪弟弟去玩，可是最近，就连弟弟也看不见我了···所以我就想了很久，是不是要呆在这里······”
　　弟弟？秦皓想起来，大概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子瑜望向花童，只见她的眼里带着悲伤，眉眼居然有一丝勉强，从心底里她不自觉地开始怜惜起她来······这是多么相似的经历啊···同样是那么小，同样是被亲人忘却，同样是看着别人组成一个新家庭，况且那个女人还是个曾经虐待过她的人···但她依然能够对着那个只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孩喊着弟弟······比起她，子瑜不免的自愧起来···她从未能够像她那样快乐的去接受身上发生的一切，更何况，对方还本应该是她憎恶的人。
　　“其实花童想了很久，因为很喜欢这里，喜欢会做菜的白未然爸爸，喜欢对我好的哥哥姐姐······我一直不想离开，但是······好像又觉得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因为，花童曾经的妈妈，也在花童出生以后就选择离开了···去到另一个世界了···如果可以，花童想要去找她。所以，就只有这个方法去找她···对不起······”
　　说完，她的眼泪就啪啪啪的掉下来，吓得一旁的秦皓慌忙到：“花童你别哭啊···”
　　“是啊，哥哥姐姐都也很喜欢你，花童也一直很懂事，我一直也希望有你这样的一个妹妹······”一旁的雨濛不知为何也有所触动，眼眶泛红，声音也开始哽咽。
　　“你啊···”秦皓看着她，慌忙的四处找着纸巾。
　　“花童是想妈妈了吗？”子瑜看着她，眼神居然带着少有的温柔问道。
　　“······嗯。”花童点点头，她是在想她真正的妈妈了······
　　曾几何时，子瑜回想起那个湿漉漉被抱回来的孩子，每到夜晚都会喊着妈妈，尽管是连清楚相貌也没有，但是就那样在心底呼唤着···那是一个孩子出于一种本能，一种对关爱的渴望······她心里呼唤的那个妈妈，即便很抽象，却也是一种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让她在一夜又一夜漫长的等待中学会成长······她是个让人疼惜的孩子，在她的身上子瑜能看到自己，同样的，她也学不到那份纯真，那份真心的接受现实生活中的一切······
　　白未然轻抚着花童的头，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对他们说道：“这是花童自己的决定，无论如何，我们都在这里支持你的决定。在这期间，花童也成长了不少呢······”
　　“···嗯。”花童点点头，在流淌的泪水中拉出微笑。
　　实际上，那个孩子也不舍，所以才犹豫了那么久，她喜欢着这个新的家庭，喜欢着这里的所有人。也正因为如此，对自己所做的决定怀有歉疚，因为自己选择离开了他们···
　　“你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子瑜看着花童说道，“我们作为死人是迟早要离开这个人世间的，只是长短不一样罢了。既然已经决定去找你的妈妈了，就不要以前的事有太多的留恋了，继续勇往直前，不是很好吗？因为···之后的路可是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在转世的瞬间，她会忘记有关前世的所有记忆，包括作为死人的这段回忆。如果有什么能够作为支撑她的信念活下去的话，希望那份成长作为一个坚定的力量带着她走下去······
　　“子瑜姐姐···”花童哭的两眼泪汪汪的抱紧她的肚子，虽然她很小的勉强只能抓住大半个腰身。
　　“好啦好啦···”白未然安慰道，“子瑜说的没错，虽然出生在不同的家庭，但能够在这里遇见，也是一种缘分。花童能够这样勇敢的做出决定，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所以不要哭了······哥哥姐姐们都不会怪你的，反而会支持，对吧···”
　　秦皓、雨濛连忙点头。
　　“嗯！”
　　“当然。”
　　“呜～～～”花童的眼泪哭的更凶了，“花童也很舍不得你们，大家都对我很好······以后绝对不会忘记哥哥姐姐们的，还有，未然爸爸······花童以后也要和你们做好朋友···然后，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花童······子瑜俯身抱着那个娇小的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所谓的亲情，只是身边一味的有那个女人陪着，就从未觉得那有什么不同。直到后来经历过那些事后，才恍然明白原来那就是所谓的情感。只可惜，那人，已经忘却一切了······
　　花童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可以到一个好的人家，或许会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这都不妨碍她能够得到父母的关爱。她或许能够见到那个曾经生下她的女子，但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见面，都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相遇······
　　虽然有些伤感，还有不舍，但是，她都由衷的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再一次的重获幸福······
　　她从出生时就没能够见到亲生的母亲一面，后来经过三年遇到了第一个可以唤她母亲的人，可惜那个人不是个可以做别人母亲的人。之后，她被自己的父亲眼睁睁的漠视，沉溺在水中。当被白未然带回来的时候，还在瑟瑟发抖，就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小猫咪。子瑜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同样是那样无助和彷徨，唯一不同的，她学会怎样在那样冷漠的人世间生存。却也因此，丧失了最初的那份纯真。
　　曾几何时，她也是那般，全心全意的依恋着那份曾今的温暖。
　　但现在的她却没办法和怀里的这个小女孩一样，坦然的去接受一切······
　　如果可以，就让她出生在一个同样会全心全意爱护她的家庭，对着她的那份纯真还有善意，付出等同的回报······
　　这样的话，离去就不会是一个那么伤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