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35、心之所向（四）

　　花童离开的时候，是一个冬天，外面的白雪皑皑，和煦的风也悠悠刮过。
　　下雪的日子来得很早，花童穿着红色的小夹袄和他们一一分别······望着那个娇小的影子，在临走前依然带着微笑，半途中还不忘转过身和他们挥手告别。
　　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几个黑色制服的人带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雪花落下的帷幕中······
　　这个即便是伤害但依然是喜欢着这个世界的孩子，但愿能够在另一个地方找到能够同样善待她的人······
　　子瑜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不久前···秦皓也曾犹豫的说出自己的决定，他当时紧紧牵着雨濛的手，俊俏的面容上带着决意···
　　虽然这不是个好时机，因为花童刚刚离开不久···但是，他还是要说出他们的决定。
　　子瑜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不觉，秦皓居然也变得成熟起来了。正是因为经历过些事情，才变得和以前有所不同。他不再急躁，也不再肤浅，更不再天真的以自己的观点看待这个世界，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一个喜欢的人陪伴着。就是因为这样，现在他能够做决定的眼神也异常坚定···子瑜抿起嘴角···虽然有些伤感，但是，他同样也成长了不少······
　　他和雨濛也打算在不久之后离开，具体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但是觉得有必要提前说一声比较好······
　　子瑜独自一人又在大街上晃荡，不同于以往，现在，她似乎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她初次来到一个只有白未然一个人的家里，无论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但都是自己独来独往。从她在一个家庭转换到另一个家庭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样的建立起的关系持续不了多久···人都会离开，死人也是如此。一旦所存在的意义没有了，那么，死人也不会因此而停留。死人是因为活人儿存在，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她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冰冷，按理说她不该这样冷······她握了握双手，那里竟然没有了知觉···
　　这让她想起她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冰天雪地，她缩在一个角落里冻的瑟瑟发抖，身上捡来的破布也不得以取暖。
　　那个时候，她冷的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死人又怎么可能死了呢，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饱受着这样的饥寒罢了···
　　也许当初怕冷的毛病，就是从那个时候来的吧···她下意识的缩紧身体环抱住双臂······
　　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要走了，除了她和白未然还留在这里···而白未然却和她不同，他有要等待的人。
　　而她···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原来你在这里啊。”
　　熟悉的男声从耳畔传来，脖子触碰到一阵温热，她惊讶的盯着眼前的少年，许久不见，他似乎高了不少。
　　“好久不见了！这是个你的礼物。”
　　子瑜低下头看着脖子上的一团毛绒，厚实的线料，全黑色的长条在她光裸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少年看着她的表情带着笑意，似乎很合适。
　　“我还在想什么颜色好，果然黑色最保险了，给你也很合适···”察觉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低头探了探她的神色，好奇问道：“怎么了？看起来这么闷闷不乐的？遇到什么事情了？”
　　却没想到子瑜脸颊一红，别扭的转过身去，这家伙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
　　“难道说···是太久没见面，你生气了？”宇阳歪着脑袋猜测到。
　　“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啊？”子瑜羞愤的回绝到，“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啊嘞，你当初做我女朋友说不定我现在还可以哄哄你，但是鉴于你说不是那种关系，我现在也没办法说什么······”他不怀好意的说道，说完还瞅瞅她，只见子瑜没有理会他，只好作罢的叹了口气，“···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子瑜有些犹豫，身体摇晃的微微踱步，似乎很踌躇。
　　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宇阳颇有些新颖的盯着她看，甚至觉得她做的小动作很可爱，不自觉地笑了······
　　“原来如此···你的那几个小弟弟妹妹都要离开了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少年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宴席终有散场的时候，这不是人之常情嘛···没想到你意外的很感性啊······”
　　“我当然是预料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啊，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比想象的还要难受···”
　　宇阳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很正常吗，虽然身体上的知觉没有了，但是心里的感触还是存在的。除了这点，你和活人没有区别···”
　　“话是这么说···”子瑜脸上的表情还是带着惆怅。
　　“为他们高兴吧。”宇阳说道，“他们不都抱怀着期待往前走了吗，一个是去寻找自己的母亲，另一对是找到了彼此想要共同生活下去。虽然离开会让你难受，但是等待他们的未来不是带着无限的可能行吗？比起那些带着遗憾离去的死人，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他的话，让子瑜想起那个因为自己女儿而堕入无间之地的杨老爷，又或者是看到自己曾喜欢过的男人和别人组建一个家庭的教导子瑜的女人，比起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期盼并向前看的花童还有秦皓他们，的确有所不同···包括那个完成了自己梦想的林小贝，这样的结局已经很不错了，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看着她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宇阳自然的露出微笑。
　　“话说回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说谢谢吗？”
　　“嗯？”
　　子瑜还没反映过来，宇阳便拉拉她脖子上的围巾对她说道：“道谢的话呢？”
　　“啊···这个。”子瑜这才反应过来，摸着那厚实的面料，颇有些感激的对他说道：“谢谢···”
　　头一次看到她这般认真的道谢，他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她颇有些开心的拢拢身上围巾模样，他不自觉地有些心动。
　　她是和他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单凭这一点，就让他觉得想要接近。送她围巾也是如此，知道她很重视这样的东西，所以重新买一条属于他的礼物用来代替她曾今珍视的过往。虽然并不期望她能够明白他的小心思，但见她这么高兴，就觉得倒也是足够了。
　　“那么接下来去哪里吃饭吧···”他站起身，“作为这条围巾的谢礼，你要陪我一个下午······”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子瑜托着新的围巾，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温暖，“···好啊，反正没什么事做。”
　　见她答应，少年的嘴角抿起笑容······
　　“子瑜···最近怎么总是不见踪迹，难道是新交了什么朋友吗？”一天晚餐里，白未然对着空空的椅子说道。
　　“哈，倒不是什么朋友，是男朋友吧。”秦皓随口回应道。
　　“男、男朋友？”白未然有些不敢相信，子瑜居然会有男朋友，虽然她现在也是这个年纪，但是吞听别人一说多少还有些吃惊。
　　“是啊，对方还是个可以看到我们的活人。”秦皓一边说着，一边嘴里还带着嘲讽，他颇有种亲人被抢了的感觉。
　　“活人？居然还有这种事······”白未然若有所思。
　　“白老师还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吧。”雨濛笑笑的解释道：“好像是子瑜很久之前遇到的，因为一些事情就认识了，奇怪的是那个男生不仅能看得见子瑜，甚至能看到身为死人的所有人。之前也商讨过，也和那个男生见过，我们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但是据说他好像是因为一场事故就变成这样的，之前和正常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原来如此···你们当初怎么没有说呢？”白未然询问道。
　　“因为···当初您好像···因为家庭的关系，心情不太好···所以就没有告诉你······”雨濛解释道。
　　“这样啊，让你们为我担心了···”白未然带着歉意说道。
　　“这倒是其次。”秦皓一边吃着米饭一边说道，“对于林子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看法吗？对方可是个活人啊，这难道不会破坏这里的规则吗？”
　　“这个嘛···”白未然若有所思，“说实话这本身是子瑜的自由，但至于他的身份······子瑜确定和你们说了，那是她在交往的男生了吗？”
　　“这倒没有。”雨濛摇摇头，“秦皓也只是猜测···”
　　“照这样下去，我看是快了···”无论如何，秦皓都不喜欢那个人，也许是身为男人的一种直觉，他总觉得那个少年好像藏着什么事。
　　“···嘛，看来事情还没有下定论，就不用太干涉他们的生活了，况且子瑜是一个比较有分寸的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时因为你没见过她没分寸的样子。”秦皓吃着嘴里的菜，咽下去后说道：“我敢打赌，不出三个月，就会水到渠成了···”
　　白未然和雨濛相互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秦皓这次特别肯定，甚至没有一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