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31、此去经流年（六）

　　夜里，女人不知道为何突然苏醒，总感觉心里好像多了个缺口，一时间恍然若失······
　　“怎么了······”
　　身后的男子俯身贴近女子，将被褥盖上女人裸露在外的肩膀，低头吻着她光洁的脖颈，轻声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
　　她装过身，紧贴着男人的胸膛，任凭他在她脖颈间运作，也没有反抗，“只是梦里，好像见到了一个女孩子···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做觉得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男子的动作微微停止，但就在顷刻间又继续道，“不是经常有这样奇怪的事么，一定是你太累了···”
　　“是么···”
　　女子依偎在男子身上，全身不觉的有些酥麻···她和身上的男子热络的吻着，仿佛都要揉进对方身体般。
　　“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已经有个孩子了···还是个女儿···但是每每看到子念一个人在那里玩耍，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感受到一阵疼痛，她不自觉抱紧身上的男子，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是你的错觉。”男子说道，“可能你一直想要个女孩，但生出来是个男孩，所以有些失望导致的······”
　　“也许是这个道理······”女子被弄的有些意乱情迷，任凭男子在她身上的动作越来越加重，也没有恼怒的迹象。
　　“既然你想要一个女孩，不然再要一个，子念一个人也是很孤单······”
　　他说着，单手揽着她的腰肢，双唇迎上女子的辗转反侧，女子抱紧身上人的身体，脸红的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再要一个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男子和女人在夜里相拥着辗转，那互相温热的气息，点燃了一片夜晚······
　　收养子瑜的女人单身，在她死前也是如此，据说好像是因为等一个人······
　　其实刚开始子瑜对她喜欢不起来，因为她呆板又严厉，她总苛刻的要求她要端正作为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品行。实际上，这对街区混迹久了她是个挑战，因为那些古板的规矩，她甚至和这个女人产生了不少摩擦。
　　但即便是如此，如今的子瑜依然还是要感谢她，正是这个宛如她第二个母亲般的女人教给了她作为一个女生基本的教养，在她那严厉又从不懈怠的教导下，子瑜才逐渐摆脱那份市井气，成为一个看起来不痞气的女孩子。
　　这个女人总是板着脸，很少有笑容，在她的记忆里她都不记得她有露出过微笑。她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但好像一直是一个人，生前似乎也没有孩子，也没有丈夫，也不知道她一直作为死人在这里等待的原因是什么？
　　子瑜只知道她以前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父母对她的要求很是严格，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作出一番成绩，不然就是无用功。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童年，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以至于对子瑜也是十分严厉。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要求子瑜要拿出什么特别的成绩，只是督促她每天上课的功课。即便是教书的老师辞退了，或是转入轮回了，她都依然会教她当天该学的知识内容，从不怠慢。这对子瑜一度来说是个烦闷的事情，但是后来她也就习惯了。
　　以她的猜测，她觉得这个女人在生前一定是个年级主任，所以才会每天板着一张脸。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女人其实是在一家企业的高层工作，做的内容似乎还让许多人艳羡。由于她出色的能力以及气场，好像还很受那家企业的重用，让很多普通人都望而却止。也许是她工作的能力太强，导致自己家庭的方面很不如意，她和她父母的关系似乎并不好。岁数四十多了，也没有任何一个对象，就这样一直一个人过着直到了这个岁数······
　　子瑜和她相处了三年，这三年来她过的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在此期间，她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平静的忍受孤独，而不是张牙舞抓的硬碰硬，埋冤着这个世上的不公······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绊倒在地，嘴上的埋冤起不到任何作用，你能做的是该想着如何爬起来，弄干净你身上的狼狈。然后，抬起头，继续往前走······
　　她学会了不再惦念过去，从最初的存有希望而转变成无望，任凭着那些眷恋随着时间而丢入徨徨流失的岁月······只是偶尔想起来，内心会疼痛，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她开始了成长，到了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
　　一天，她傍晚放学回来，见家里安静的没有人，正准备开灯。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一手端着咖啡，一边站立着远眺别处的风景，无声的站立在黑暗之中。
　　其实什么风景也没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看的那么出神。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女子侧过身体放下手中的咖啡，“你回来了。”
　　“你傍晚喝咖啡也不怕睡不着吗？”子瑜一边摘下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说道。
　　“反正这东西也可有可无。”女子靠在椅子上，用往常的语气随意说道，“只是习惯了······”
　　子瑜停下动作，“你生前一直喝咖啡吗？”
　　“倒也不是喜欢，就是以为工作才喝的，后来也就上瘾了，没了会不习惯···”
　　“···是么。”
　　看来她以前的压力很大，不过既然很大，为什么还要做那样的工作？况且她看起来并没有开心。“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父母都是很严厉的人。”
　　她突然开口对子瑜说道，况且她以前话并不多，能主动说话也是少之又少，这次居然能够说起她以前的事情，倒也是难得。
　　“为了满足他们过高的期望，我进入了国企，做着人人都羡慕的工作，每天都和那些知识分子打交道。可是我的生活很无趣，两点一线。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我原本以为我会这样过一辈子，直到我碰到了一个人···”
　　“男人？”
　　“没错···是个相爱过的男人。但是他资质平平，身上没有任何一处是入的了我父母的眼，自然而然的，我们没能结婚成功。我为了反对家里，自己搬出来住，和那个男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别看我这样，我曾经也像普通的女人那样幸福过，只可惜，我们之间没有婚姻，也没有孩子······”
　　“那后来呢···”虽然知道不是个好的结果，子瑜依旧询问道，因为她能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想要诉说的神情。
　　“我因为长期煎熬，身体支撑不住就生了癌，来到了这里······”她一边看着窗外一边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不愧是经历过阅历的女人，就连讲这些事脸上也没有任何伤感，
　　“临走的那一晚，我对他说会等他，无论在哪里都会等着他···于是乎，他这几年都没有娶妻生子。”
　　“那个男人还爱着你。”
　　“也许吧···”女人自嘲的笑笑，这也是她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再美好的承诺终究敌不过现实。
　　“我前几天出门才知道，他最近已经有了家室，对方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子······我本以为他是不得已按着他父母的要求才娶妻的，但是后来我去他住的地方才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有关我一切的东西了······”
　　说完，她一口饮尽那剩下的咖啡。别人都说借酒消愁，可是她却喝咖啡让自己更加的清醒。
　　“我自负的以为我和普通的女人不一样，不会为那些情情爱爱迷了心智，但到头来，痴傻的还是我一人···”
　　子瑜沉默着，这是他们一直要面对的现实，因为活人终究是要继续活着，作为死人，已经不能参与到他们的世界当中去了······
　　女人终于在那一天露出了脆弱的神情，她没办法安慰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她终于是决定去过另一个新生活了。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个好的决定，因为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临行前，她还是对她叮嘱道不要因为一时的迷茫乱了心智，人不过是活那么段时间，真真假假有时很难分辨。但是既然是已经决定了做的事，就做下去。即便是一个人也会孤单，但是也请坚强起来，因为那种空洞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说完话就走了，走的那么潇洒，不拖泥带水。
　　也许是和她以前工作的专业素质有关，她把这也看成了一份完成了的工作，然后放下手中的事情继续下一个。就算是称为不了像她那样的女子，但是能够有那么几年的相处，子瑜还是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不同于从前温婉的宠溺，她就像是那个教你正确判断的老师，一板一眼，却是公正却又客观的看待这个世界······
　　她很感谢有她的存在。
　　事实上，她前不久就碰到了那对夫妻···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孩子，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正如她当初那样，小小的，依偎在女人的怀里···她回头看那一家三口幸福的背影，那当时的心情，正如她的第二个母亲般，是带着难受的······
　　但是，她却做不到像她一样，这样潇洒的离去。既然你选择了忘记我，我也就抛弃你，选择过着我新的生活。
　　这就是一个女人作为自己该有的一种自信。
　　只可惜，她没学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