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28、此去经流年（三）

　　苏瑾，那个女人叫苏瑾，人如其名，典雅又淡然，沉静的就像是画中的女子。
　　她少年的时候跟着她的父亲喜欢钻研和玉有关的东西，也许是耳濡目染，就连她的名字都和玉有关。
　　苏瑾的一生很平淡，不出众的外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连长发也是垂直的从不晕染，悠扬的散落在腰际。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吸引了她那个同样沉静的父亲。
　　他们是在一次登山中结识，在同年级的女孩都在琢磨怎么在旅途中打扮的好看来吸引男孩子目光的时候，她母亲中规中矩一身登山的运动装就这样的吸引了他父亲的眼睛。那个时候，他也许是被这女孩不会弄小心思的单纯所吸引，也许是她简单不刻意的着装，总之，在那之后他便开始追求她。都是同样简单的两个人，不娇柔，不造作，在这追求的过程中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不久之后，他们就决定了结婚，很平淡的开始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他们的婚姻和白未然的不同，比起那深情的甜蜜，他们更多的是细水长流，两人相互的情感都是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慢慢积累下来的。他们是相爱的，只是，不是那么轰轰烈烈。
　　在子瑜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因为他从来不认可有她的存在。直到真正见到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是这个样子的······
　　平淡的人生里总是有波折，谁都是一样，更何况苏瑾。她的波折，就是从她怀孕的那时候说起······
　　医生刚开始建议她不要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身体太过脆弱，就算拼死生下来也会对她的姓名造成威胁。他的丈夫自然是同意医生的说法，但是他原本一切都很顺从的妻子在那天却意外的决绝，她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不想因此而放弃。那天，他们开始又了摩擦，因为意见的不合而发生了嘴角。
　　苏瑾并不听她丈夫的劝告，而是执意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连名字都想好了，他爸爸姓林，就叫他子瑜，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她一再坚持，男子也没有办法，于是每天都是悉心照料生怕有什么意外。怀孕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但她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看她逐渐日益消瘦，男子变的心疼，去了医院，打了一些营养剂也没有作用。她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但肚子也一天一天大起来，可是她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糟糕。
　　直到她怀孕快八个月的时候，肚子突然一阵剧痛，胎里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呼吸。当医生告诉她这个孩子已经夭折了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就是个事实。她如此小心翼翼、悉心照料的孩子，怎么能够就在一晚就没了呢？她越来越想不通，心情也因为产后开始变得抑郁，每天几乎是油水不进，人也越来越消瘦。
　　他的丈夫安慰她道，他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就把这孩子好好安葬了，让她去吧······但她不依，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还活着，她还有呼吸······她日日夜夜的抱着手里的胎儿，谁来也不放手，直到几天后婴孩的尸体发出腐朽的味道，他丈夫终于忍无可忍的从她手里把孩子抢过来，带到了别处······那天，她哭着喊着的要见孩子，说她还活着，说她的手还会动，他们不能带走她，她还在呼吸······
　　他们原本以为她会至此开始面对现实，但是与之相反，她开始整夜没日没夜的哭泣，甚至有好几次都哭的晕过去，被送到抢救室好几次，都把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所有人都被弄得心力憔悴，但是也同样无可奈何，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大概是两个月后吧，她却突然变得很安静，她开始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甚至开始和人讲话，脸上也有了许多的光泽。她的家人无一个喜出望外，尤其是她丈夫，都以为她要好了。她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答应，觉得只要这样保持着，总有一天她会恢复正常······只是，结果却让他们始料未及······
　　刚开始的时候，她让他的丈夫去买奶粉，他以为她是要补充营养，就买了成年人喝的健康奶粉。只见她看了后对他嗔怪道，不是给她喝，是给子瑜喝的，说完还指了指怀抱里的空气对他说道。
　　男子开始带她看心理医生，但是做了好几次心理疏导都没有作用，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包括她的丈夫。他们都以为她没有走出孩子的阴影而凭空幻想，幻想她的孩子还活着···
　　她回家后开始买衣服，都是给小宝宝穿的，就好像这个孩子一直存在似得，甚至还会成长。有时候半夜了她也还会爬起来，来回踱步，手里抱着空气，嘴里哄着，说是孩子哭闹······
　　原本，男子不愿意搓破，因为她除了这一点其他都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安心的和人打招呼，正常的购物。他以为她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只是这个时间过了太久···她没有任何转变的迹象，那幻想的那个孩子好像越来越大，她买的衣服也都是三岁的孩子会穿的，有时候还会抱着去给她过生日，唱生日歌······男子终归是忍无可忍，放弃了······因为他觉得他都开始变得不正常，有时候他甚至都能看到一个三岁孩子模糊的影子······他终是不忍心的离开了女子。
　　“也许是因为她的执念吧，我居然没有被带去转世而是活了下来···”子瑜淡淡的的说道，好像只是讲述一个故事，连表情都很平静。
　　“你是说······”宇阳看着她，“你是作为一个死人活了下来？”
　　“不，那个时候，好像并不是那样的感觉···”
　　“什么意思？”少年看着她不解道。
　　苏瑾带着年仅三岁的她到了别处，开始了新的生活。奇怪的是，比起看不见她的亲戚，这里的人似乎都能够看见她。但是他们并不是所谓的死人，而是能生活在阳光下的活人，能拥有着影子的活人。他们能跟她怀里的子瑜打招呼，虽然都不知道她们之前的背景，但都很友好的接受了她们的存在，她就在那一小块地方生活了很久······在此期间，她的父亲从未来看过她们······
　　在她还小的时候认为她和同龄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唯独不同的是他们都有父亲，但她并没有为此而在意。她和寻常的孩子一样开始上幼儿园，下课了有妈妈来接送，吃完饭后她还经常拉着她散步，她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就和寻常人一样。
　　她喜欢拉着她的手在傍晚的时候踏着天上的嫣红幻化成紫色，踏着夕阳的余晖在地上留下一个一个小小的足迹。生日的那天，她送了她一条她亲手织的红围巾，带着黑色相间的格子，她喜欢的把它套在脖子上，穿着她给她搭配的黑裙子出去玩····那些简单而又温馨的幸福让她至始至终都觉得她是这样被爱着，即便是没有那传说中的父亲，她也依然活的很幸福······
　　她的母亲喜欢披着长发，带着一顶草帽带着她出去踏青，直到她上小学一年级也不例外。她常常拉着她温暖纤细的手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路上不会有过多的话语，只是这样静静的走着都会觉得很美好，很安逸。她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直到······
　　“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他回来了······”
　　子瑜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想起她当时的恨意，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回来就好了，这样她就不是失去她的妈妈，她深爱的母亲······
　　“你说他回来了？是来找你母亲的？”
　　“嗯···他依然爱着我的母亲，虽然过了四年，但他依旧是放不下她，于是便来找她了。”
　　男子的再一次出现成为了她生命中的转折点，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她才开始明白了，原来她，一直是个虚无的存在，都是因为一个人的执念而幻化出来的影像······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从来没存在过。
　　当时她们走在街上，迎面一来一位男子，只见他的脸上带着一些胡茬，带着股萧瑟还有沧桑······
　　苏瑾看着眼前的人愣了愣，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像是有些错乱了的站着，身体不知道为何有些僵硬。那时候她就有些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望着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女子拉着她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松开了，望着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她的心情不知为何觉得开始空落······
　　也许那早就是命中注定好了的，那个男子的出现注定是要她去面对现实，让她逐渐成为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存在······
　　那个男人一路跟着她们来到了她们家里，看着屋内尽数带着小孩才会有的东西，那个男子深深的开始皱起了眉头······
　　子瑜当时发现了他阴沉的脸色，只是不知道那对于当时的她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这个男子的出现，带着一股风，哗的一下冲击了她所有的过去······正如她当时放下了她的手般，那些过往也随着放下，也一同成为了被抹去的过去······
　　那个男人···他带来的是事实的真相，同样，也是摧毁了一个孩子活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