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23、此花念非彼花愿（四）

　　那是个凄美的故事。
　　子瑜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呈现了当时的模样，他原本就该那样幸福的和他的家庭生活在那里，可是结果却是如此······
　　人世间有那么多难以忘怀的事情，她自以为看透了很多，可是白未然的事情却让她的心也开始动容。
　　“···思远，不要恨任何一个人···也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该有的未来······”雨中的男子握着少年的手，那原本有温度的手也变得冰凉。
　　“老师···老师！！！！！！”
　　少年拼命的呼喊着，那几乎划破天际的喊声刺激着人们的心灵。其实男子在最后还是记挂着他最后的牵挂···他爱的女人···湘水···现在一定还在等他······他，一定要回去·······
　　可是，他已经动不了······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血液在不断的流失···耳边响起的警笛声仿佛从遥远的远方传来，他好像置身于一片雪白之中，连夜的雨不知为何开始降停，眼前的天空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在那片刻的光茫之中···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因为他好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脸庞，那个日日抱在怀里的人儿······
　　湘水，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雨，还在下着，少年的哭喊声还在持续。两位黑衣人相看一眼，又是个悲伤的故事······
　　人的一生很忙碌，就连白未然也不意外，他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跌宕起伏，只是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他曾经想过，他的一生怕就是如此了。他或许在中年的时候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妻子是个普通的同事，他们相敬如宾，直到老年都一直是这样生活着。他曾经就一度认为这就是他所谓的人生了······直到他遇见湘水，那个活泼可人的女子，就好像秋天唯一一处明亮的色彩，触亮了他的眼眸。他这辈子并没有做过什么出彩的事情，但是，让他遇见她是他这辈子最美的精彩······能够和她结合，继而生儿育女是他在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希望那样的幸福能够持续下去······他爱她···想和她一起走下去······直到白头，直到岁月的终尾，他也一直希望，怀里拥抱的，是那个她······
　　只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啊······
　　在白未然的一生中，最后悔的，应该是遵守和他妻子的承诺回来。他想和他所爱的人一起走下去，无论是今后的生活如何，他都希望那个和他在一起自始自终都是那个人。那一场事故来的突然，他还未来得及和她告别，就已经永远离开了她的视野······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够好好把握···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一起相守到老······
　　成为‘死人’，是他的选择，他将他视为上苍给他的唯一的机会，尽管，这样的机会会让人痛苦······
　　葬礼上，少年一刻不停的磕着头，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
　　女子的脸失魂落魄，身后的两位老人终是看不过去来到他跟前扶他起来，“未然的事不是你的错。”
　　“不！”少年磕肿了的额头摇着，“如果不是我，老师也不会···都是我的错！我眼睁睁的看见它们推老师下去···可是···可是我却来迟了···”
　　他哭喊着，不顾两人的阻挠，依旧不停的磕着头，他很悔恨！当初怎么就没有解决那帮畜生，这样，白老师就不会被他们陷害，谭老师就不会站在这里···参加葬礼！
　　“我知道我很没用···我当初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样白老师就不会遇见我，更不会碰到这些事情···这些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头撞着地面，湘水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失了魂般。一旁的思远依旧不停的磕着，似乎是为了祈求原谅······直到额头上渗出了血迹，那触目惊心的红似乎将她拉了回来，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他温和的面容······
　　啪！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伸手对着少年就是一巴掌，响亮的一声，留下少年悲伤又惊异的脸庞。
　　她喘着气，那一掌似乎用了她很大的力气，就连她娇弱的身体都在颤抖，“···这一掌，是替你白老师打的······”
　　“师母······”
　　“他绝对不会想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女子勉强的站立在跟前，这几天的都没好好进食的她，身体分外脆弱······
　　“师母·····我···对不起······”少年泣不成声，瘦弱的身体在风中颤抖，同样是下着雨的天空，每个人灰黑色的衣服都显得格外肃穆。
　　“你白老师他，一定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说着，她的泪水也不自觉的流下来，他一直恨遵守承诺，可是这次，他却食言了······
　　她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当时，他一定很痛······她看到那里的血了，未然······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她多么希望她当时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去忍受那样的痛楚······
　　眼前的孩子一直很后悔······瘦弱的身体因为长久的营养不良而变的脆弱，尽管如此，他还是跪着，不停的磕着头······其实他并没有错，真正有错的，是她害忘怀不了他的离开······
　　“好好读书···这是你白老师最大的愿望······”她蹲下来，怀抱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只见那个孩子哭的更加的激动······未然，如果是你，你一定会这样做的吧······她这样想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着，如果是你的话···也一定、一定会这样安慰他的吧······
　　伴随着泪水和着雨水交杂，以及那份悲伤的情景，远处默默看着一切的男子泪水也终夺眶而出······
　　人这一世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虽然那必定会成为过去，但一定会有放不下的情感存在。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放下就可以了的，这里有太多太多没办法说服的理由。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刻意苛求别人放下······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思远啊，留下吃个便饭再走吧·····”主任好心的挽留青年道，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谭老师也是个好孩子，用自己的钱接济了这个孩子，供他读完了高中。白老师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很大的创伤，高考虽是考上了一所不出名的大学，但好歹遂了他老师的愿，继续读书了。至于谭老么···后来搬走了，似乎在城里开了一家店······
　　“不了···”青年谢绝了主任的好意，“我晚上还有课，就不打扰了···过几天我还要去趟乐清······”
　　“是为你妹妹的事吗？”
　　青年点点头，最近他一直都在着手他妹妹的去处，最近他似乎有听到消息，正是从乐清那里过来。
　　“那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尽管提···”主任看着他，不觉的都替眼前的孩子感到心酸，“如果找到了···就送到这里来上学啊，虽比不上市里，这里好得可以读书。你有空···也多多去看看你师母。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许事心中感慨，她对着请你啊叮嘱道。
　　他点点头，为了掩盖眼角里的泪花，他刻意将帽子压的低了低，他怕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让眼泪流出来。
　　他会的，他哪能够辜负这么多人对他的期待······
　　告别了主任之后，他骑着灰蓝色的三轮车匆匆往厂里开，一路上的景色甚好，艳阳普照，天边的橙黄晕染了山间的色彩······
　　那黄昏的天空之下伫立着几棵树木，每每路过的时候，思远都会不经意的看上一眼。他像往常一样向那里看去······
　　修长的身材，白色的衬衣，那谦和的笑容，正如同他以前所看到的一样。
　　老师！
　　他停下车子，内心几乎是要呼喊出来！
　　仅仅就是短暂的几秒，那个渺小的影子就随着黄昏的余晖，逐渐消散在他影子里······
　　他的目光追随着，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也没有离开······
　　老师······他喃喃的呼唤着，谢谢你······
　　他抹去眼角的泪水，咽了咽梗塞的喉咙，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随着机动车的离开，树下男子的面容似是得到欣慰，他笑着，静静地看着眼前落日黄昏的景象。风吹动着他洁白的衣裳，正如他以前穿的，洁白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