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15、花重一点红（六）

　　“就是这里了···”
　　子瑜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这池湖水，干干净净的一片，如果不是小贝告诉她也许她真的不知道这里就是昨天那孩子失足的地点。
　　“···老实说，子瑜，我很害怕···”小贝一手扶着自行车，脸上却出现了一种畏惧。
　　“怎么说？”子瑜看着她的脸，希望她继续往下说下去。
　　“···我一开始就是感觉也就是一家三口带着孩子来公园玩，也没怎么注意。等到那孩子落水的时候，那两张脸，说实话···让我觉得恐怖···明明就在不远处···小孩落水了绝对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可是他们就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一直背对着湖水，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当时就在想，他们怎么会没有发现呢？这是他们的小孩才是啊，那孩子看起来根本不会游泳···普通的父母应该会时刻注意的啊，为什么······”
　　“你当时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
　　“我只看到那个男的···他的脸···说实话，很杂陈。”
　　“那个女的就没有做什么？”
　　“我只看到她一直握着那个男的手，至于表情···我没有看见。”
　　看来她们的猜测并没有错，子瑜蹲下靠近那池水，湖面上倒映出她的影子，只是模糊不清没办法辨识她此刻的表情。原来那小孩，也是被抛弃了啊······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死，也真是狠得下心。她想起那张熟悉的脸，老实说应该是模糊了，可是现在为何还能够完整的辨别清楚，恐怕是当时的遗留症吧。你和这帮人一样，自私又无情。
　　“···子瑜，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尽管那并不是他们两个亲生的孩子，但她和其中一个毕竟还是有血缘关系。就算不是共同生养的，她毕竟还是个小孩···怎么就可以这么忍心···忍心就那样让她掉下去···作为一个父亲···他难道就不心痛吗？”
　　“···如果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那就另当别论了···”子瑜看着平静的湖面，做父母的都是如此，不管是谁都是一样。
　　“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怀孕了，有了和那个男人共同拥有的新生命。”虽然很残酷，但那就是事实，她来这之前特地还去调查了一番，想必白未然也知道了其中的原因。而作为和前妻生养的那个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累赘···于是···想到这里，子瑜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于是决定抛弃之前的一切，来开始他所谓的新的生活。
　　“可那小孩可是他的亲身女儿，他这样子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吗？不怕自己死去的妻子责难吗？”
　　“他那死去的妻子不也是抛弃了他们投往新生了吗？这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她妻子的死并不是她自愿造成的，她当时肯定也不想······”
　　“不，那是她自愿的。”子瑜缠了缠脖子上的围巾，“转生拥有新的生活是她自己的选择。虽说当初的离世可能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成为死人后她却能更自如的拥有这项权利，那就是承担这份往生的记忆陪着那些知道她死去但依旧活着的亲人抑或是选择自己的新生活开始另一段旅程。死人和活人不同的是，他们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会如何，无非就是这两种。而活人却是不知道在他们死后他们的命运会归往何处，这就是不同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可以不用明白，虽说作为死人知道自己之后的命运，并且能够自己的掌控，但我们依旧是死人，没办法干预活人的生活，这就是最悲哀的一点。那孩子的母亲想必也是如此吧，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才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他们都应该能够好好生活下去’，于是就拿着这样的借口离开了···说白了，那所谓的母爱其实并不深刻，当一切在他们死后失去价值时，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束缚，反正结局终归是要投入往生，为什么却要被这一世所束缚。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人选择了转生吧·····”
　　没有人会比她还明白这其中的感受了，任何人都会选择自己不会被受到伤害的那一个选择，听起来是为所有人好，实际上都只不过是逃避的借口罢了。
　　因为人都是脆弱的······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在路上碰见了急匆匆的白未然，说是那孩子不见了，好像是趁杨老头子不注意自己去了哪里。
　　白未然杞人忧天的问道她还这么小能够去哪里？
　　她能去的地方当然只有一个，自然是她曾经的家里，即使以前再怎么被打骂，那终归是她曾经的家。真是个可悲的孩子，明明都已经被抛弃了，还会去看做什么呢。
　　果不其然的，在家里没人看得见她，没人能够触碰的到她，甚至连一点悲伤的气氛也没有。无论是她怎样的抱着那个男人的腿哭喊着，也没有人能理睬她···子瑜当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的原因，心里居然燃起了一股疼痛，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像这个孩子一样，哭的那么痛彻心扉，哭的那么绝望。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她不出生于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那么多痛苦的记忆。就像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她所有希望的都在这一瞬间濒临殆尽，没有人能够听得到她的呼喊，更没有人能够坐下来安慰这个小小的身影。
　　她们就是这样被人抛弃了，到最后被人遗忘了······
　　白未然每天都会牵着花童去她以前住的地方去看她的父母，那对所谓的父母，每天每天都是如此。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耐心甚至是好脾气，也许更多的是带着对这孩子的恻隐或是想起了自己还在世的家人，他从来不让她当这花童的面说出那些苛刻的话语，尽管在那之后，那个女孩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直到有次吃饭时子瑜生气的将那玻璃杯掷在桌子上说那些不近人情的话时，那个孩子似乎菜真正的明白，她终归是被她的父母抛弃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已经有新的孩子！？他们当时不来救你就是因为他们想要摆脱你过他们自己逍遥的家庭生活，谁都已经忘了你！只有你自己可怜巴巴的贴上去天天看他们，你难道还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吗？！”
　　在对她还对那个卑鄙的家还有留恋的时候，她终归是看不下去，狠狠的骂了她一通。在她看来，那样的家庭根本不配拥有一个这样孩子的痴念，她将他们看作亲生父母看待，可是他们又做了什么呢？眼睁睁的把那份对家庭的眷念放在手心里摧毁了！在子瑜看来他们甚至连获得幸福的权利都不配。
　　当然的，在听了她的话后花童的眼泪是大把大把的，只是她什么反驳的话也没有说，而是拼命咽着什么，似乎是在忍着自己哭泣的声音，那拼命的模样比秦皓在得知真相时候的表情来得更加让人疼惜，也让人心痛···在那之后，白未然头一次很凶的对她斥责了一番，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其实这个孩子早就感觉到了···当初他们商量着去公园的时候，爸爸眼里的表情就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当时很害怕，在落下水的时候她拼命的挣扎着···觉得爸爸一定会来救她，但是她在挣扎中恍惚在一片水渍中看到···她爸爸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背过了身子···
　　这都是那孩子在做梦的时候说的，她其实早就知道她父亲是故意舍弃了她，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相信······
　　从那以后，花童就很少提出要去看她父母的话了，只是偶尔的，自己认得了路会在那里晃一晃，走一圈···
　　白未然说那是她已经原谅了她父母的作为。
　　但却被子瑜嗤之以鼻，这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叫做原谅吗，她或许连她父母犯了什么错都不懂，怎么会有原谅的说法。
　　不···那是你还不明白，那个孩子已经不再哭着喊着要回去了，还一直提着说要帮忙。她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担惊受怕的影子。
　　那应该是叫做成长吧，只有在经历过自己绝对没办法认可的事情后，才会学着去接受。有时候这是命运被强加的，有时候是自己去参悟。虽然不知道她是哪一种，但是，既然她还有放不下的，就让她留在这里吧，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哭闹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朵花，红色的，被一只小手捏着，子瑜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问道：“这是要送我花？”
　　只见小女孩点点头，说道：“刚刚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买的···送给你···”
　　站在背后的白未然似是欣慰道：“那孩子不知道怎的无论如何都要买给你，说是药给你礼物···”
　　子瑜收了礼物，不自在的说了声谢谢。
　　白未然笑道：“好像花童的名字就是和花有关呢。”
　　“嗯！”花童点了点头，“···那个···以前在爸爸那里听说过，花童的妈妈在怀着花童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梦。说是梦到了好多花，其中就只有一朵红色的她觉得特别漂亮，红彤彤的就好像精灵一样。所以就给我取了一个叫花童的名字，说是就是花里的孩童······”
　　万花丛中的一点红吗·····
　　子瑜对着那朵红色花朵闻了闻，还真是个美妙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