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李籽默

11、花重一点红（二）

　　少女坐在自己的窗前，寒冷的风从细缝中鱼贯而入，吹起了书桌上她刚刚才写好的信封，落款是她的父母···
　　雪白的信纸上有一颗鲜红的梅花，就好像是白雪中的一点红，红的那么的耀眼。
　　曾经有人把男生多，女生少的情况比做万丛中的一点红，因为这样的对比很是鲜明，也很好的说出了一个女生的独特之处。这让她想起了白芷，每当她被围一群男生簇拥的时候，她就想起了这个词。一点红，果然只是形容像她那样出色的女孩子才是···
　　她缓缓的关上门，迈入阴冷的阶梯中，向着那天边狡黠的月色，以及脚下流窜的车流，觉得，一切都那么的渺小。自打从她生下来起，她的名字，就注定了渺小，消散在土地里···
　　这也正是一切都该结束的时候。
　　兜兜转转了许久，子瑜又是在那里找到了秦皓，依旧昏暗的角落，依旧泥泞的地面，就连蹲在地上的那个人都没有变。
　　“我所你好歹换一个地方，你就这么喜欢蹲在这里···”
　　不过不用他说她都知道，这里是当初白芷她时常来过的地方···这几天这家伙难道都待在这里吗？
　　“···我调查过了，她在那段时间确实是去过医院···也确实是···”
　　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子瑜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安慰他呢，还是大骂着把他从颓废中拉出来好呢？遇到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会接受不了，更何况还是秦皓这样的笨蛋。这离她上次告诉他真相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没想到他和刚开始听到真相时候的震惊，此刻，居然在他脸上还没有消散。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去世会是有人故意造成的，于是在我成为死人后也没有特别纠结撞到我的人是谁。比起这个，我都觉得既然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可是，当我听到这其实都只是个误会，抑或是有人故意陷害···总觉得，觉得很不甘心···我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成了一个活死人···我的父母，我的学校，我的生活就这样没了···就被他这么一撞，我经历过的所有的事情就要这么没了·····我越想越不甘心，我甚至跑到了监狱里，想要找那个人理论···”
　　“你是傻瓜吗？！”子瑜几乎是要跳起来，“你不知道我们是不能干涉活人的生活吗？”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甘心···”他几乎是咆哮道，眼泪从他眼睛里流出来，滴在那泥泞的土地上····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子瑜倒吸一口气问道。
　　听到这里，只见他颓然的靠在墙上，此刻她看不清她的脸，只见他的嘴角居然泛起了笑意，“···我什么也没有做···因为你知道吗，那个人···我以为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会把所有怒气都发泄掉，质问他为什么没有调查清楚真相就杀了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就因为白芷一句谎言，我的一生就这样没了，我就想问凭什么！···我之前是那样打算的，但是，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却什么也没办法问出口···”
　　说道这里，秦皓几乎是笑了起来，“···我真想说他是自作自受，因为你知道吗？他比我更可怜···他父母因为他入狱的事情离婚了，还各自都有了家室。他的爷爷因为这件事情气得住院已经身亡了，而他还在世的奶奶天天以泪洗面，连路都走不动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
　　“秦皓···”
　　“···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居然比我还颓废，身体就好像是空的···就好像是一个被丢弃了的木偶，没了生命一样···那时候我意外的，有一丝快意，这是他自己造成的，这是他应得的代价···他活该被那么多人抛弃···”
　　“···你不该那么想。”
　　“···我是不该···于是我就走了，什么也没有做···后来我又去找了白芷···但她已经搬家了···至于搬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之后我才知道，她的事情在学校已经败露了，她母亲嫌丢人就带着她跑了···至于那个孩子的父亲，在事情败露之前就没有了踪迹···你看，谁也没有好过不是···”
　　越说着他的表情越加的扭曲，那时一种笑脸夹杂着痛苦的表情，她从未想过在秦皓的身上能看到这样的表情···
　　昔日那样人人欣赏的漂亮的女孩儿，如今却也是身败名裂，这让多少人唏嘘。虽然这些事情，她都在这之前知道了，但是···这依然让人唏嘘···
　　“···其实他们一直是在利用我对不对。利用我对她的感情，让我救她，骗他们说我才是她肚里孩子的主人，利用我们平常的关系来蒙蔽她所谓的男朋友。实际上···她根本就是在利用我对不对···而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就因为一时的怒气，才想撞伤我，只是没有想到，我居然就这么死了。你看···这个世界多荒唐！他们知道死的感觉吗？那时候我痛的就快要不行了，医院里一次又一次的用电流击打我的身体，我痛的想要醒来，可是我办不到！他们明白这样的感受吗？明白现在的我，成为一个死人，想要活着的感受吗？！”
　　“···秦皓。”子瑜闭上眼睛，这是她听过的太多的故事，秦皓所发泄的也正是所有死人的心声。因为，有多少人是想要的活下去的，但是，命运就是那样不允许···他们想要活着，可是，成为死人的他们没有那样的权利···
　　最后，秦皓最终说出了那句话。
　　“我作为死人留在这里早就没什么意义···”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秦皓，你有去见那个叫张雨濛的孩子吗？”
　　只见少年的削弱的脸庞无力的从臂弯中抬起···他的眼神布满了空洞···只待他发泄完了，子瑜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难道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注视着你吗···在你看着别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也有人在在意着你吗？”
　　看着他无神的脸庞，子瑜终归还是叹了一口气，她抚上这个如同她弟弟少年的脸庞，似是安慰的说道。
　　“那个叫雨濛的孩子，实际上，在一直保护着你···”
　　你难道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是那样的喜欢着你···
　　在你看到白芷被欺负的那一天，实际上，张雨濛也在现场···只是她被带到了巷子的后面，被那个叫阿宏的手下殴打，除了他们以为是她散布白芷抽烟的谣言外，他们还怀疑之后她和白芷一起串通欺骗他们，但是有脑子的人也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也许是那帮人气火攻心吧···他们想要因此问出你的下落，结果她一直没有说话，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可还是说不认识这个人。可没想到，你后来自己跑到了那里，找了警察救了白芷，却没有想到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一个少女躺在泥泞中，手脚疼痛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没有人发现···
　　“···你在说什么？”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少女的脸庞。
　　“那个女孩···在那天···被很多人欺负了···”
　　子瑜终是说出了这段被隐藏的事情，等到被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看到秦皓几乎是吃痛的捂住胸口，那里几乎憋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记忆中，有一张脸，虽然模糊，但是是一个少女的脸庞···是一张记忆不深刻的脸，可是，为什么···却是那样的疼痛···明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他做那么多！？
　　眼前似乎浮现了那个少女在泥泞中的脸庞，她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双臂，一个人无助的躲在角落里，失声痛哭······
　　不行，他要去找她···他一定要找到她···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奋力的支起身子，迈开步伐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他一直不知道···甚至，一直装作不在意···原先，只是觉得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女孩子总是一个人，也尝试过和她说话，只是没想到···
　　女孩的脸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散不过去，他拼命的跑着，像是想要快些见到什么···他想立刻跑到那个孩子的身边···奔着这样的信念他一直跑着···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要来到她的身边···
　　远处警笛声震耳欲聋，就算是他也无暇顾及···
　　只是···当他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少女的脸之后···他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就连身体也都无法动弹···
　　他的脑海里想到子瑜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在你看着别人的时候，你是否有注意到也有个人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你······
　　天，下起了雨，那雨水似乎将那血色漾成了一朵红色花朵，红的美丽，红的触目惊心···
　　少女似乎是看到了眼前那熟悉少年的脸庞，人们都说人死后都能见到那些逝去之人的影子···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怀里拿着一个空的瓶子，那是她初次在意起那个少年的契机，也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少年的原因·····能在死前见到他的身影，真好···
　　谢谢你，在那个时候替我买了一瓶水，让一个女孩在窘迫的时候，感受到了她从未感受到的温暖······
　　空瓶子底在少年的手心，如同一个交递的告白···在她声音落下的最后一刻，放到了少年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