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云峰积雪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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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鸿君，你们空雾山弟子就这般素质吗？”随着议论声此起彼伏，炎天的脸色更黑了些。若是这些人在赤云城！……
沈淮的眼光淡淡扫过论剑台下，抬手，声音戛然而止。
炎天的随侍便上前问道：“长鸿君，主人尚在，这群弟子便在其后语人是非，这空雾山弟子就是这样毫无礼数的吗？！”
木鸢笑道：“这位大人谬了，这些弟子，并非在主人身后语人是非呢。”
“你是什么人？！竟敢上来胡乱插话！”虽是这般问道，可他当然知道木鸢是什么人，但他是服侍炎天多年的随从，自然于无论何时都把炎天当作主人看待，方才话中不慎有了疏漏，也是无心之失，却不想这女人刚得罪了赤云城的少主，竟还敢撞上来拆他的台？！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木鸢面带无辜：“我是什么人？方才的比武大人可能没注意看吧，但也不打紧。”她抬手一指：“喏，我的名字就在胜负碑上呢。”
随侍心道：这小丫头说话当真厉害，两句话又将赤云城的面子摔在了地上，当真是不把他们东亓赤云城放在眼里了吗？！他们赤云城乃东亓直系皇族，何曾受过这些？！
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见台上那清冷玉郎抬起收来示意停止，又冷然道：“炎公子，你累了，还是先让你的侍卫陪你下去换身衣裳吧，免得受了风寒，又是我们空雾山的不是了。”
听闻此言，这炎天的随侍竟比炎天还气，竟不顾尊卑，直呼沈淮姓名：“沈淮！你竟……”竟敢命令我们少主？！
可这话他却没有说完。
自他叫出“沈淮”二字时，观景台上那人便对他投下一抹含冰似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眉眼，竟让他都忍不住心慌起来！
论剑台旁的空雾山侍女见是如此，随即朝上示礼，走上台来要带炎天下去更衣。
看似好心，确是让炎天面色愈发阴沉了。
长鸿君这是什么意思？强行赶走他吗！他何时说自己冷了？又何时命令侍女带他更衣了？这沈淮竟不顾他的意见，默许侍女上台来请走他。好啊，好个享誉三界万人敬仰的长鸿君，当真是了不得，竟然连他一点面子也不给。炎天觉得，过去二十年，他从未如今天这般难堪。
可他，不能发难！
回想当初离家要来空雾山参加云峰论剑时，他的父亲便早早叮嘱他：“若是遇到长鸿君，当尽力交好，能不得罪千万不要得罪，遇事让他三分，不可驳他面子。”
他抬头靠着沈淮，心中只觉越发郁结。
等着吧！今夜他立马修书一封寄到云停关，日后炎家发难，看他如何继续沉稳漠然！
炎天还是随着侍女走下去了。
台上的木鸢看着他那不甘又落寞的背影，心想着炎天此刻内心体验的难堪，不由得笑了出来，可眼角却是盈着三两泪珠的。
她本就不是圣人，此刻看到炎天难过，她就开心，她巴不得整个赤云城都不好过，这样，能让她被灭族之仇压抑的内心更好过些……虽知如此，于前仇旧事一无所用。
敛余恨，淡悲愁。
她在空雾山修习了十年，可这六字，她始终不能做到。
浮云流走，木鸢抬头看了看与她远隔万里的苍穹，余光瞥见观景台上那人似乎还在看着她。当是心喜的，她却不敢对上眼去。
笼在袖间的手攥紧了拳头。
她怕，怕沈淮看到她眼底还未散去的杀气。
有风来了，夹杂着飞雪将她脸刮得生疼，却是让她冷静了三分。
再抬眼时，见台下已有三两弟子跑上来向她祝贺，也有人怕沾染上赤云城的麻烦，见到她后便远远绕开。她倒是无所谓，只笑着同方才才台下帮着她的那几位弟子聊着。
谈笑间，慢慢松开了方才攥得死紧的拳头。
日光已悄然偏转。
时至暮时，云峰上已无热闹，只余三江弟子清扫。诸位弟子皆回归正常训练，唯两人忙里偷闲耳——
青云殿处，落日融金，暮云合璧，万里苍穹含着这一轮斜阳最后的余晖，涌动着灵动斑斓的云彩，似是何人藏匿心事时却又故作无忧的面庞。
木鸢坐在茶几旁双手托腮看着沈淮。对方却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参读，眉目间是一片平静。
釉色的夕阳投下最后的余晖，穿过虚掩的窗扉，在沈淮的低垂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又散在书页上，摩挲过他注解在一旁的小纂，字迹端正工整。
她想不明白了。
今天她走下论剑台后便有人来告诉她，说是长鸿君有请。当时她心中一紧，只当沈淮有事要与她说，便怀揣着满腹心事而来。却不想……
那人竟在屋里端坐看书，见她来了眼也不抬，只晾她在一旁，叫人郁闷。
木鸢给自己倒了杯茶。心道：若是沈淮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
毕竟依她对沈淮的了解，沈淮每次看书起来都会十分认真、不觉疲累，甚至连续看个几天几夜也有可能，而且他是凡人修仙，经过辟谷的，也就是很能挨饿，几天不吃都没感觉。木鸢这种就不行了，自小就有仙骨仙根，天生的神仙，不需要辟谷，所以折腾了半天后还是会饿的，比如现在。
她放下茶杯，正要和沈淮道别，对方却先开了口。
他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淡然问道：“今天你赢了，感觉如何？”
木鸢心中一顿，暗道果然是要问这事。她虽不愿提起，但更不愿对沈淮欺瞒，便直言道：“不如何，只是没想到，上古神族之一的赤云城竟会培养出炎天这样的人，就连我这个仇家都替他们觉得丢脸，不过倒也开心，若是赤云城接下来依旧如此培养后代，那离没落消殒倒也不远了。”
“还有呢？”沈淮目光流转，扫过她低垂的眼眸，听到了他早已看出的答案——
“我差点克制不住，想杀了他。”
本是一句与谁都不能说的话，她却能对沈淮开口。
她是信任沈淮的，是来源于相识了十年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哪怕此刻抬眼，对上的是沈淮墨潭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双眸，和那束扫过她眉眼的目光。
他若有所思般地，一只手指一声一声地敲着沉木桌面，缓缓地，开口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云峰积雪厚（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