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山庄》我想吃捞面

3、夏拉和管家 默默的爱

　　贝尔坐在夏拉的房间里，那是个向阳的屋子，不大却很整洁。这时候总可以吃点东西，外婆吃完药得睡一会儿。今天的蒸蛋很嫩，茶已经凉了，好在，屋里有热水。一定是夏拉让人准备的，贝尔想着笑了笑。
　　一日三餐，贝尔总是这样把饭拿到外婆面前，让她先看看闻闻。外婆不能吃这些东西了，或许连茶都喝不了。今早，无情夫人的确是没有喝一口热茶，或许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再不能喝热的东西了。贝尔不在乎外婆到底说了什么，无论她今天穿了什么戴了什么，外婆总能说几句奚落人的刻薄话。今早外婆的话不算多，估摸着她的病又重了一层，心情格外糟糕。贝尔回忆着走廊地板的颜色，黑灰色蔓延着，显示病情的恶化。这病是好不了的，贝尔知道，外婆也知道。
　　夏拉一会儿就回来了。推门进来冲贝尔笑笑。“今天的蛋羹很嫩。”贝尔笑着说。
　　“你喜欢吃就好。”夏拉温柔地说，“夫人已经睡了。”夏拉是早就吃过饭的，现在拿起刺绣坐在床上，边绣边陪贝尔。无情夫人从刚搬来的时候就是由她服侍的，看得出贝尔很喜欢这位会照顾人的侍女。夏拉当贝尔小姐是她最心爱的宝贝一样疼爱，小时候每当贝尔受了委屈，她总是会格外温柔地安慰贝尔。只有这样好脾气的人才能留下来照顾无情夫人吧。
　　“今天艾利别茨先生要回来了。”贝尔吃了大半个面包圈，她不急于回到客厅，这山庄很久没有什么可着急的事了。
　　“前院的几棵苹果树，到现在都没有结果子，看来今年是结不出来了。”贝尔并没有因为刚才在无情夫人那里受了委屈就自怨自艾，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夏拉聊着天。
　　夏拉自然跟着附和：“那苹果树今年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我听麦克说，今年林子里的蓝莓不错，长了很多，还有树莓。他们去铲了不少，留着做果酱。”麦克是夏拉的丈夫，也是玫瑰山庄的主厨。
　　“那林子我今年夏天还没去过呢。”今年夏天雨水多，贝尔就不怎么出门。“说不定我这两天可以去看看。”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下雨了，看来今天也不会下，倒是可以让人陪着去走走。”夏拉细细看着贝尔的表情，下人察言观色是本分。她看得出贝尔很孤单，没有朋友聊天也没有舞会可以挥霍时间。呆在这里的人，谁不孤单呢。
　　“先等管家先生回来了再说。”贝尔又喝了半杯茶，起身准备离开。
　　夏拉放下手里活计，拉住贝尔的群角说：“您穿墨绿色显得皮肤更白皙了，配橘红色的胭脂，绝对漂亮。”
　　贝尔看着夏拉的脸，碳条修饰过的浓眉透着英气，挺立的鼻子和略泛红的双颊让主人朝气蓬勃。一对银珠耳钉简单却活泼。真是个可爱的女人，夏拉一定是怕她为早上外婆说的话伤心，才这样安慰她。贝尔笑着说：“好。”
　　夏拉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贝尔从小就是这么想的。她温柔又坚强，对外婆无微不至且从不抱怨。为了鼓励这对夫妇继续留在山庄，贝尔和无情夫人商量后把他们的两个儿子送到首都的寄宿学校，供他们上学生活，如今他们都各自有体面的工作，夏拉夫妇在山庄内外也颇有脸面。镇上的人听说山庄里的佣人都供得起孩子去首都，把玫瑰山庄传得更是神乎其神。
　　走到客厅的时候，贝尔看见艾利别茨先生已经到了。管家行了鞠躬礼后站到茶桌旁边，面上难掩笑意地问：“您一切都好么,贝尔小姐？”艾利别茨是典型的俄国佬，金发蓝眼，高高的大鼻子，留着整齐的络腮胡。他身量很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说话不多，很少发脾气，却对下人不假颜色，做事谨慎严格，庄园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
　　“一切都好。您一路辛苦了。”贝尔稍屈膝行礼，“您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去厨房和下人休息室。”管家先生一定已经和下人们交代了一通。
　　“那咱们去书房说。”贝尔道。
　　两人进了书房，管家先生汇报了几件庄园地产和收成的买卖；又说把为贝尔新采买的衣服放在洗衣室，过两天就可以上身。
　　贝尔听得专心至致，忽然管家先生一顿，说：“或许，您还记得几年前来过咱们庄子的一对兄妹，姓绍伦的。”
　　贝尔歪头想了一下，自她懂事以来，来过庄子的客人一手就能数过来。她说道：“是不是一对从苏格兰来的兄妹，那女孩子叫娜娜的？”管家点点头。
　　“那男孩儿叫什么来着？”贝尔问道。
　　“叫西尔特。西尔特·绍伦。”管家道。贝尔点点头，示意管家接着说。
　　“他们和您也算表兄妹，当哥哥的今年已经二十出头，妹妹要比您大两岁。他们的祖父是无情夫人的哥哥，这兄妹的父母也是很早就过世了。”说到这儿，管家先生停了一下。
　　贝尔倒不介意地说：“我记起来了，他们那年来家里也只带了几个仆人，住了没多久就回去了。他们两兄妹住在苏格兰也很不容易，当时我还想着把娜娜接到山庄里，可是外婆不让。”外婆当然不喜欢不相干的人住在这里，除了她的女儿，也就是贝尔的亲妈，别的都是不相干的人。
　　管家接着道：“那个年轻人，西尔特......我在慕尼黑碰到一个老朋友，说那个年轻人一个月前刚刚回到苏格兰，却在几天之后就死了。”宁是管家先生喜怒不形于色，说话间也带出了哀伤的味道，声音渐渐低下去。
　　贝尔楞了一瞬，开口道：“真是没想到，这么年轻，怎么就......”贝尔想起自己的父亲和姐姐，都是死于意外，年轻不代表能活多长。那个叫西尔特的年轻人，她只模糊记得个影子，他头发稍长，站在客厅壁炉旁显得很瘦。
　　管家道：“这消息咱们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这点亲戚关系，多少要有点表示。”
　　贝尔明白了，管家先生这是在考虑凭吊的事，外婆还在，这事按理要听她的意思。她们这一老一小断然不会出远门，但丧仪和凭吊信是不能少的，给多少钱还得和外婆商量。于是她说道：“这个事情我和外婆问问，她总要知道这事的。”
　　管家点点头。贝尔又想着这对兄妹问：“那如今，家里就只有一个女孩子在么？绍伦小姐一个人料理这些事么？”
　　“倒是不清楚这个了，”管家皱皱眉头，“我遇上那老伙计刚从苏格兰回来。他侄子是在绍伦家治病的医生，他们去苏格兰呆了小半年，回来提起他们侄子，我才知道竟有这么一桩事。”
　　贝尔也跟着皱了眉：“要真是出了这事，我们也算是亲戚，哀讯也该给我们寄过来才对啊。这几天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万一错了也有可能。”
　　管家点点头：“没有正式的信函过来，咱们也不用太操心了。没准是误传。”艾利别茨先生也是面冷心热，一面感叹世事无常一面又怕当家人心中难过。
　　交代好事情，管家出了书房。
　　贝尔在书桌旁歪斜了身子，透过窗户看着当空正照的灿烂的阳光，晒得整个人有点懒洋洋。
　　她还在想绍伦兄妹的事情，他们来得那次是四五年前，总共住了一个月就走了。当时外婆虽然腿脚不能行走，整个人还是盛气凌人的样子。那叫西尔特的年轻小伙瘦瘦高高是十七八的年纪，他的妹妹娜娜正是十三四岁袅袅娜娜的年纪。贝尔很喜欢和娜娜说话，她是贝尔当时唯一的同龄玩伴。娜娜胆子很小，在外婆面前常常不敢说话，和贝尔说话时总是习惯低着头笑。她笑起来很漂亮，整个人都被点亮了。贝尔常觉得，娜娜才是一朵玫瑰花，娇嫩又美丽。娜娜的确是她见过最美的姑娘了。
　　想着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贝尔急急动笔写了一封信，收信人是娜娜·绍伦小姐，信中问她过的好不好，自己很想念她，很怀念在玫瑰山庄的一起度过的日子；信的结尾，请娜娜到玫瑰山庄来做客。
　　这封信贝尔不想给无情夫人看，就直接招了仆人去请管家先生。
　　“贝尔小姐您找我？”管家立在门口问，一面寻思着这会儿有什么事情，刚才没来得及说么？多年谨慎到苛刻的性格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怀疑自己。
　　贝尔说：“是的，艾利别茨先生，请进。”看他把门关上，贝尔才开口，她不想让别人听到这件事。“您或许知道绍伦小姐的地址吧？”贝尔之前想着，管家总该知道怎么联系亲戚们。
　　管家明显没料到贝尔会问这个，他踌躇一下说，“......是的，我见到我那老伙计又问了一遍。”
　　贝尔点点头，管家先生一如既往地细心周到。“我想了想，还是写信给绍伦小姐，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就当是问她的好。”要是娜娜能来玫瑰山庄就更好了，贝尔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管家眼珠子转了一圈，明白了贝尔小姐多少惦记着这位亲戚，便不再多说。
　　贝尔找出火封缄在信上，化了的火漆殷红红的，印上戳刻着舒森的姓氏。贝尔想着，即便是娜娜的兄弟真的过世了，这姑娘住在玫瑰山庄直到出嫁也无妨。外婆管不了这么多了，自己却可以看顾着她。
　　贝尔把封好的信交给管家说，“这事不用告诉外婆，谢谢您了。”
　　管家接了信出去，一边不由想，这位远在苏格兰的亲戚小姐若真是送来哀信，自己怕是要替主人走一遭，说不好就得把绍伦接过来住。无情夫人近两年已经做不得主了，小主人有个伴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这些事情要早做打算。哎，艾利别茨先生下楼梯时没忍住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上赶着地操心啊，等事情弄明白了，再料理不迟。他那位老伙计整日带着夫人悠闲得到处逛，自己却满肚子绸缪。他抚弄了一下唇上的两撇金色胡子，又锁紧了眉去抓下人送信。

作者有话说

　　我个人还蛮喜欢管家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