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居》南城四里

3、第三章 投奔

　　当时堂姐在上海开了一家干货店，主要经营松子、核桃、夏威夷果、牛肉干等各类南北零食。于是他萌生了一种暂时投靠堂姐的打算。离家的时候父亲就和他说过此事，还和堂姐打过招呼，只是陈宇碍于面子自尊心又强，所以一到上海就没有打算去找堂姐。可是现在不同，他兜里的钱可是屈指可数的，卡里的钱也像破漏的滴壶，越来越少。如果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毫无收获的话，我想他迟早要推着行李，回到老家。可按着他的性子，他会那样做吗？他看得惯别人嘲笑的表情吗？他看得惯父亲那双孤独和落寞的眼神吗？是的他肯定是做不到的。此刻他的表情明显是痛苦的，像这种被逼无奈的困境，他想找个靠山渡渡难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转眼他的表情又开始变得古怪起来：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呆在堂姐那里，他还能省下几千块钱，笔记本电脑也不至于坏掉。想着想着他就不由得有些懊恼和自责。
　　决定去投靠堂姐的想法被他一锤子敲定之后，他又开始盘算着另外一些事情，一些和钱有关的事情。陈宇心里清楚，再好的关系也会因为钱而毁坏，所以住堂姐那里他必须要付出一些报酬，他又开始嘀咕起来，活像个久经人事的小老头子，事事归根结底：住堂姐家应该给她多少钱呢？
　　在浙江读大学的时候，学校附近500块钱就可以租到20平米的实体卧室。还包括一个书柜、一张书桌、几把吃饭用的椅子、一张单人席梦思床和一个阳台。他想着虽然上海的房租贵点，贵个100块钱应该差不多了吧。想到这他打算给堂姐700块钱，一方面是为了客气，另一方面也为了向他们表示自己只是过去看望一下他们，联络一下感情。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熟稔交际之道的。
　　平日在家的时候陈宇就很少说话，主要是他方言讲的比较蹩脚，所以就懒得找别人聊天。现在他开始纠结自己到底应该用方言和堂姐聊天还是应该用普通话。像这种本不该深思熟虑的事他倒是很大方的浪费了一些时间。终于，在一番没有多大价值的纠结之后他拨通了电话。
　　“喂，哪位？”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独在异乡的冷漠感，变得格外的亲切和温暖。
　　“堂姐是我，小宇阿。”陈宇显得有些紧张，怕堂姐忘记，他又重复了几遍。
　　“哦，小宇啊，你爸说你到上海了，你现在在哪？住的地方找到没有？”堂姐显得格外的客气。
　　“我现在在浦东新区，暂时住在宾馆里。”陈宇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有些感伤。
　　“住宾馆多贵啊，小孩子就是不懂得省钱。”堂姐开始埋怨道。
　　“哎呀，没办法啊，不太容易租房子嘛。”渐渐得陈宇开始转入了正题，对于堂姐提的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特意练习过几次，现在用起来还真的有些游刃有余，一点破绽都没有。
　　“那就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吧，上海房租比较贵。”堂姐开始关心起来了。
　　“你那里住的下吗，会不会很挤？”陈宇带着些许疑问，刻意强调着。
　　“睡得下，还有一间卧室空着。小宇啊，我现在比较忙，先不聊了哈，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记得早点过来。”还没等陈宇回话，堂姐就迫不及待得挂了电话。几分钟后，堂姐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具体地址和具体的乘车路线。
　　那天下着小雨，陈宇离开了宾馆。雨水透过伞面上破损的小洞软绵绵的依附在他的皮肤上，散发着一股冷飕飕的味道。刺骨的冰冷让欧阳严言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站在雨中他短暂得停留了一小会，反复回忆着去堂姐那里的路线：从浦东新区出发坐2号线赶往人民广场，然后转1号线到闵行莘庄地铁站下车，接着再转乘5号线到达东川路，最后打的去目的地。和之前相比，现在他买票坐车显得颇为熟悉干练，少了之前的尴尬和颓唐，尽管他是个路痴，没有敏锐的方向感。
　　他和堂姐是隔壁邻居，两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感情自然比较好。堂姐比他大5岁，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见到堂姐的刹那，他开始有些不太自然。之前在农村，堂姐的装束和言谈还带着些许土味和封建，肤色也显得暗淡无光。此刻的她倒是顺势迎合了大上海的风气和时代潮流。不仅穿着，言谈、肤色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得体端庄，很是漂亮。只是由于长期暴露在冷空气下面，双手已经肿得有些夸张。
　　和上海人相比，农村人自然多了些憨厚和真诚，谦卑踏实的工作态度很合上海人的口味，自然店里的生意看起来很不错。
　　堂姐长着典型的小女人模样，娇小白皙，长发飘肩，做事情比较认真能吃苦。之前在药店里担任学徒。可能是学习方法不对吧，药剂师资格考试迟迟不能通过，她也表示一脸的无奈。还记得上一次药剂师资格考试成绩公布之后，她的成绩距离及格只差一分，为此她偷偷得抹过几次眼泪。伯父伯母知道她辛苦，没说什么。只是那几天家里的伙食突然变好了。而这些堂姐心里都明白的。
　　她和堂姐夫是高中同学，曾因为感情荒废过学业，伯父伯母为此曾拒绝过他们的交往。现在两人修成正果，还是比较可喜可贺的。堂姐夫学过厨艺，也担任过网吧的网管，可能接触的人群不一样总有些童心未泯，想法和处事都有些与众不同。慢热的性子也经常被堂姐训斥。堂姐夫可是个乐天派，比较憨厚又显得过分老实，他总有方法让堂姐转怒为喜，至此堂姐也表示无可奈何。不过日子过得倒是比较清闲美满。
　　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他们合伙开了这家干货店，以此来改善生活。
　　陈宇推着行李站在了店铺的门口，堂姐见了忙上去招呼，一番嘘寒问暖。基本都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话，堂姐掌握的很好都整理成一套了。陈宇是尴尬得，此刻寄人篱下，有些不好意思。手脚更加得不听使唤，一个人愣愣得站在那里。
　　“进来吧，这里有很多吃的，你自己随便拿吧。吃过午饭没有？”堂姐像个老妈子一样客气得不行。陈宇显得更加的不自在。
　　“不用了，我吃过饭了。”
　　那天他没什么事干，就帮着堂姐在店里招呼顾客。偶尔店里一些老顾客见他面生也会聊上几句：“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刚来的？”
　　“嗯是的，今天刚到。”陈宇不怎么会答话，基本顾客问一句，他回答几句。
　　“难怪啊，我在这里买了很久了。都没见过你。”顾客心情很好，似乎对这家店很是熟悉，就跟个老朋友一样没什么拘束。
　　“这是我姐开的店，我只是来帮忙下。”为了撇清自己和服务员的差别，陈宇还是一本正经得回答道。
　　“你姐开的店？哪个是你姐？”顾客似乎挺感兴趣。
　　“哝，就门口那个收银的。”陈宇对着她指了指堂姐，那时堂姐正忙着收款，没在意他的举动。
　　“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姐啊。你们长得都很好看，很有礼貌。这里的东西也便宜，比隔壁的那家店好。”女顾客情绪有些激动，估计被隔壁那家店的服务给气到了。
　　就这样，陈宇和店里的其他顾客也有得没得聊着天，不过好在她们都比较满意，心情挺不错的。
　　有些时候长得好看也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店铺里来了几个深谙世事的年轻女孩子，浓妆艳抹得总会无意识得过来找他搭话。更有甚者陈宇就像她们的情人那样，跟在她们后面，被要求提东西，甚至帮她们排队结账。尽管他对她们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可也不能直接拒绝吧。好在这样的艳福不多，他也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
　　店铺占地150平米左右，位于一条商业街上，靠近马路，往来的行人倒是络绎不绝。内部装修一般，大体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入口那里经常摆放着促销的物品，常见的干货小吃有新疆红枣、纸皮核桃、焦糖瓜子、松子等等。主要是存货太多，才拿出来便宜卖。水产类的干货还有小黄鱼干、虾干、虾皮、咸鱼等。上海水产不怎么丰富，这些海类口味还比较受到中老年人的喜爱。荤类干货主要是咸蹄髈，中年男子吃得多一些。
　　中间放置着两个大型的长方体容器铁箱，大概50公分高，上面摆放着上百种零食、花茶和米类食品。像牛肉干、猪肉脯、鱿鱼干、松子、核桃、夏威夷果是大部分顾客必买的零食。同时大家平时常见的年货也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两边靠墙的地方则放置着一些饼干、蛋糕。最受欢迎的还是物美价廉的万年青饼干，经常是供不应求。
　　第三部分都是一些包装好的辣味小吃，像凤爪、鱼干、鸭肫、鸭脖、乳蛋、香干等等，这些都是青少年喜欢买的。
　　店铺尽头还隐藏着一处小阁楼，有些乱，用于存放货物。为了防止顾客进去，还特意设置了一道木门。大部分时间门都是虚掩着的。每天早上八点整，店铺正式开张，堂姐负责收银，堂姐夫主要负责搬运货物。平时还有几个服务员在那里忙东忙西。晚上十点整店铺停止营业，回家睡觉大概就快到十一点了。
　　其实买卖东西也是一本学问，很多时候陈宇总会被一些顾客的问题难住，不过他确实不太清楚。最普遍的就是关于开心果的一番问答。
　　“唉唉，那个小孩过来一下。”
　　“你好，你要买开心果吗？”陈宇忙拿来装开心果的封口袋过来。
　　“这两种开心果看起来差不多？怎么价格差了那么多？”顾客是上帝精明得如果吝啬鬼一般。她一边询问着，手里瞬间抓了一小把一边吃着，一边往地上扔着垃圾。看到这里陈宇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看似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行为举止却是那么的不堪忍受。也许文明人也是有限定的。或者是只有那些有着相同本质的同类人才会相互称呼对方是大师或者是痞子吧。
　　在客户指定的地放着两个木桶，里面装着两大袋开心果。大小差不多，颜色也差不多。陈宇也犯傻啦，这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啦：“你好，需要帮助吗？”
　　顾客看都没看陈宇一眼，冲着这名30开外的服务员问道：“这两种开心果有什么区别吗？那个小孩他不懂。”
　　“那个55块钱的是新疆的。新疆的开心果很有名的。那个48块钱的是山西的。味道肯定不一样啊。”说着服务员就取了一粒55块钱开心果肉塞到了对方的嘴里，“是不是好吃一点？”
　　“差不多嘛？”顾客有些尴尬得小声嘀咕着。
　　“怎么会一样？那个营养价值高，很多人都喜欢买那个。我帮你装一点？”说着就大把大把往袋子里装开心果。
　　“太多了太多了。”顾客见了忙急了。
　　“凑个100块钱好了，这个东西对身体好。”确实这是个特别优秀的员工。
　　堂姐见了也在一旁呵呵得乐着。后来陈宇问堂姐，那两个有什么区别。堂姐却不以为然得说道其实是一样的，分开卖赚钱。不过质量都是好的。
　　堂姐临时居住的房子是一套商品房，三室一厅一卫一厨，家电齐全。虽然是老房子，但内部的装修却又十分养眼，住在这里还是比较惬意的。房租2500块钱不到，还真的是物美价廉。原本陈宇想把钱给他们，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他说不出理由，只是心里总有些疙瘩总会碎碎念念得排斥着他的想法。
　　开店最怕的就是小偷，更何况像堂姐这种店铺较大，货物较多的情况更得防范。闲暇时堂姐就会唠嗑这些事情，讲述着一些发生在店铺里的小故事。
　　每天下班后堂姐都会把店里的录像视频拿回家认真的翻查观看，有时候还真的能被她找出一些端倪来。想想白天店铺里都会出现那么几个明目张胆的小偷，还真叫人防不胜防。这些人大多是些中年妇女有时候也会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她还特意挑了一个视频给陈宇看。
　　视频中出现了这么一个老妇女，带着一顶针织的黑色帽子，穿着一件浅花色的棉外套，瘦小的身材配着一件大外套，顿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裤子是那种紧身的，有些像少女们爱穿的紧身裤，似乎她的更薄一些。时间显示的是上午10点38分，店里人流量较大，熙熙攘攘的。堂姐、堂姐夫和服务员们正忙着招呼顾客，还有些应付不过来。而那个人一直在店铺里转悠，手里拿着几个真空袋子正绕着那些比较贵的零食区审视。然后东挑西捡往袋子里塞了一些巴西松子、鱿鱼片还有些许牛肉干。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快速得往大衣的袖口里塞了进去，还时不时得整理几下衣服，以确保收藏稳妥。然后装着要买瓜子的样子，和其它顾客寒暄了几句，趁着人多的时候挤出了店铺。单单那次店铺直接损失了几百块钱。从那以后这个人也正式列入了店里的黑客名单。堂姐他们对她是格外的提防。时时想着要抓到她拿回损失。
　　有些时候有些人还真的是比较奇怪，觉得一次成功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过分得贪得无厌终究不会有好下场。没过几天她又开始在店铺里转悠，用同一种手法去临摹。这次堂姐堂姐夫和其他服务员倒是留了心，在她出门时拦住了她，还搜出了她偷走的东西。她倒是会演戏，谎称自己脑子有问题，记不清了。最终堂姐他们报了警，那个老妇女认栽赔了所有的损失。自此堂姐心里也有了盘算，所有顾客都需要排队付款，这个小小的举措倒让店铺显得不再那么拥挤和混乱了。
　　还有一些人更加可恶，经常骑着电瓶车经过，顺手抓走一把摆在门口的干货，然后骑车就走。那是明晃晃的抢劫。可对于这些堂姐他们只能吃哑巴亏。当然也多了一些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