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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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模有样地按时上了几天的课，柯睫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她开始隔三差五地逃课，逃课的第一天，她去了一趟画廊，事先她在网上做了些功课，一家名叫“暮色朝阳”的画廊在本地的名声极好，地处陋巷，慕名而来的人却是很多，画廊里常有人满为患的时候。
柯睫一路耗着流量，随着地图的指示来到画廊，临近了发现，这地恰好是明逍上次下车的青霞路口，而画廊所处的巷子，也正好是明逍拐进去的那条。
往里走，可见这巷子里，不过都是寻常人家住的砖瓦房，偶有一些杂货小铺，画廊开在这么个地方，可谓是独树一帜，像是偏偏要应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柯睫今天运气还算不错，暮色朝阳里很是清净，鲜有几个顾客在浏览画作，还有一中年妇人在擦拭挂在墙上的画框。
柯睫进去后，也将这一楼的画作一一浏览了个遍，都是非常优质的作品。听闻这画廊不光卖自家老板画的画，还裱有许多喜爱美术却又不得志的年轻人的精品，英雄无用武之地，这家老板便给他们提供了这个平台，卖不出去不打紧，卖出去了收个小提成，基本是只赚不赔。
画廊里的作品，风格迥异又丰富，犹是那一副名叫“暮色朝阳”的招牌画，看着便让人不寒而栗，暮色和朝阳违和地出现在一个平面上，朝阳仿佛有着四肢八胲般，从暮色里爬了出来，日光映天，海水黯然，光线扑朔迷离，冷暖色调得到诡异的结合，能将现代主义和印象主义结合得这么完美的，作品的主人肯定是大师级水准。
柯睫看了下左下角的落款，郭鹏。
画看够了，柯睫还想起一件正事儿，走到那擦拭画框的中年妇人身边，问：“画廊一般兼卖画具，你们这有卖么？”
妇人转过身，将手里的抹布丢进桶里，又在防脏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有的。”
妇人带她往画具间里走，还不停地找话与她闲聊。柯睫本不耐烦，可是尽量把自己烦躁的态度往肚子里憋。这妇人看模样四十出头，和她母亲一般大，通常来说，女人一旦过了四十，大多都成了保守的代名词，能看得惯柯睫明面上画风的，人群里找不出几个来。
从小柯睫就经常被各种各样的长辈教育，早已被灌溉成了人精，什么人看不惯她，什么人在对她暗自腹诽，柯睫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中年女人，穿得几分土气，看起来不像开窍人，却也没对她表露出反感。
难得碰上这种不爱品头论足的中年人，柯睫自然给她几分薄面，基本是有问必答。
“你还是学生吧？”中年女人说，“看着和我儿子一般大。”
“你儿子多大？”
“刚过十六。”
“阿姨，你看我，我穿得还算成熟吧？怎么就看着像十六岁的未成年了？”
中年女人笑了笑，“脸还稚嫩着呢。”
柯睫哼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您是一直在这儿工作吗？”
“我就住这附近，这家画廊的老板又是我儿子的同学，画廊长期招打杂的兼职，我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主要干干裱框打扫这样的杂活。”
说话间，画具间到了，中年女人指了指里面，“这里都是画具，有成套的，也有单件的，你自己挑吧。”
柯睫往里走，直接按照价位表的路线往上，妥妥地应了那句老话“人往高处走”，将货架上最贵的那套往手里一掂，“就这套吧。”
付完钱，柯睫走出画廊，阳光有些晃眼得厉害，她撇头避了下光线，这一避就撞上一睹肉墙。
柯睫绕过这堵肉墙往外走。
“柯——睫——”身后传来一道惊讶又兴奋的男声。
她转过头。
“是你？”
“是我啊，就是我啊！”郭朝阳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记得我啊？”
“记得，第一天就给我写情书的班长。”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呢。”
柯睫往上提了提挂在肩上的画具袋，“有事么？”
郭朝阳指了指她的肩，“来这买画具？”
“没事我走了。”柯睫转身。
郭朝阳向前一步，“哎，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吗？”
“为什么要问。”
“我和明逍都是走读生，学校离得也不算远，放学都是回家吃饭。”
柯睫烦不胜烦，“你是怕你不说话口水把嘴憋臭了么？”
“诶，我说你一个女生，嘴怎么这么毒？”
柯睫斜眼睨他。
“我还没说完呢。”郭朝阳笑得一嘴大白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毒舌女王。”
柯睫听完他的话，笑得嘴角抽筋，又朝上拎了拎画具袋，往前一步靠近郭朝阳，“你是说喜欢我的毒舌吗？”
“是啊。”
“那我送你一片和毒舌亲密接触过的口香糖好了。”
话音一落，郭朝阳反应也是极快，身子往旁边一闪，避开了柯睫的正前方，生怕柯睫嚼在嘴里的口香糖飞出来“认亲”。
柯睫冷笑了一身，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扔给他：“怂样儿。”
郭朝阳接住口香糖：“哎——”
柯睫拎着画具袋往前走，五米之遥站着明逍，看起来他在这儿站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柯睫直线型往前，完全不把明逍当回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半边肩膀直接撞了过去。
明逍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柯睫的肩膀和明逍的胸口大致在一个水平线上，这拽拽的一撞，半个胸腔都闹起了革命，柯睫咬着牙走了几步，不多一会儿，身后飘来一句：“等一下。”
这该死的声音，怎么还是这么难听？
“有事么？”
柯睫转过身，明逍站在原地，腿长得占了半个天地，眼睛落在她身上。
“下午的课，你还来不来学校？”
柯睫总觉得，他的嗓子眼里藏了一团棉花，真恨不得拿根棒子杵了下去，看看他这通畅后的喉咙里能飘出什么样的声音。
“看心情吧。”
柯睫挑着眼皮子，转身离开。
明逍也转过身，郭朝阳正在拆口香糖的铝箔纸。
他走过去。
“你刚才，是真的有点怂。”
郭朝阳把铝箔纸捏成一团，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篓里：“我这不叫怂，叫见机行事，她那样的，吐口香糖这种事，还真做的出来。”
“倒不见得。”明逍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给他，“留着包口香糖吧，铝箔纸都扔掉了，傻。”
郭朝阳嚼着口香糖，接过：“嚯，这么贴心。”
“为将来的女朋友准备的。”
郭朝阳朝他翻白眼，“那你倒是找个女朋友啊。”
“我不早恋。”
“又来了。”郭朝阳继续白眼，仿着明逍平日里和他讲道理的口气，说道，“早恋没结果，没好下场。万物都有时节，过早的开放，就会过早的凋谢，春天就不要去做秋天该做的事。老子耳朵都长茧了了，真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鬼道理。”
明逍掏了掏耳朵，“书上说的。”
“现在小学生没事都玩亲亲了，我说你一个满十六岁的大好小青年，谈个恋爱也不犯法，整天装清纯的小书呆有意思吗？”
明逍不置可否，往巷子深处走。
郭朝阳后脚跟上，追问道：“我说明逍，恋爱就一定要求个结果吗？”
“嗯。”
“好的坏的，都行？”
“不，只能是好的。”
“嚯！”郭朝阳嗤之以鼻，抬头望天，叹气道，“还是太年轻啊！”
“还走不走了？”明逍头也不回。
“走走走！”郭朝阳回过神，三两步跟上，一如既往地上明逍家蹭饭去了。
柯睫上不上学，其实与心情毫无半点关系，能掌控她行动的，从来不是心情，不是人，不是规则。她只是非常随性的，挑衅一切在束缚之内的东西。
那天下午，她没有去学校，接连两天，她都没有去。
按照她往年的经验，超过三日，她那不见首也不见尾的神龙父亲就要向她亲自致电，用他穷极半生所能想到的恶毒词语，无所不用其极地威胁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滚去上学。
柯睫好整以暇地等待了三天，又等了两天，反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她丢下手中的画笔，拉开窗帘，仔细瞧了瞧今天太阳的走向。
“奇了怪了，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柯睫光着脚丫子，挪步回到画板前，画板上的画很抽象，一双孤单的手在漆黑的栈道上摸索，这双手没有主人，栈道上也没有丝毫明光，唯一的明亮，是栈道下滔天滚滚的江水反射出的波光，正好那双稚嫩的手照出几分模糊的轮廓。
其实柯睫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
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李嫂接的。
“我爸呢？”她开门见山。
“是小睫啊。先生今天一大早出发去北京了，说是和北京的一家公司谈并购的问题。”
柯睫顿了下：“他这两天没有提到我吗？”
“小睫，你又闯祸了？”李嫂接着叮嘱道，“你一个人在外地，要自己照顾自己，好好上学，这都已经快高……”
柯睫挂下电话，给自己叫了一份黄焖鸡米饭，慢条斯理地吃完后，她找到自己的书包，往里面塞了一堆漫画、小黄书，又扔了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单肩上一挎，破天荒地上学去了。
警卫大爷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这只没穿校服的小妖精。
不能怪警卫大爷上了年纪眼睛依旧这么好使，谁顶着一头煮熟的泡面会没有香味呢？
“那个叫柯睫的同学，你站住！”
柯睫不急不缓往前走。
大爷追上来了。
“高三一班的柯睫同学！你给我站住！没穿校服不能进校！”
柯睫走快了些。
警卫大爷停了下来，端着腰气喘吁吁，一只手颤颤地指着柯睫的方向。
“柯睫是吧？我彻底记住你了！”
柯睫虽甩了警卫老头，可也惹来了一群人的注目礼，料想过不了今天下午，“不良少女个性嚣张无视校规”的时事消息就会传遍这繁江一中的大江南北，她的泡面头则会成为校友们人肉的标志性记号，不出意外，柯睫同学又该“红”了。
当事人并不在意，在过去这么多年的受教育经历中，她早就“红”亮堂了。正是因为太“红”，柯睫令无数在叛逆道路上摸索的同学找到了一条效仿的捷径，引领着叛逆界的潮流。
这也是她多次“被开除”的原因。
然而柯睫逃过了腿不好使的警卫大爷，没逃过今天一时兴起想要抓抓纪律的教导主任。
她刚要跨进高三年级的大楼，楼道上方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这位同学，过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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