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有何贵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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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班，谢洛舟顺手从抽屉中抽出一本小说，心安理得地翻了起来。
虽然是名医生，但他的工作一直不算忙，平日和同一诊室的同事轮班，一周下来，就诊时间也就那两三天，加之来心理科就医的患者本就不多，有时甚至在诊室里坐了一上午也无人问津，久而久之，谢洛舟开始在抽屉中的医学杂志中藏几本小说，闲得慌的时候便拿出来翻翻。
小说正是前几日从市图书馆借来的《乱世》原著。他一边拿着手机单手回复信息，一边翻书，一时不慎，夹在书中的书签掉落到地上。
“啧！”拾起书签后，嫌单手打字太麻烦，谢洛舟干脆发了条语音，“已经拍到婚嫁那段了吗？祝贺啊，离翘辫子不远了，你马上就能歇工了，我也可以把这书找机会还了。”自上礼拜起，望舒便一直缠着他讨论《乱世》的情节发展、人物性格，谢洛舟不堪其扰，他又不是编剧，望舒那小子总是和他叨叨这些干嘛呢，结果望舒还有理了，说：“找你揣摩角色的心理，你不是学心理的嘛！”谢洛舟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学心理的什么时候都开始分析二次元人物的精神世界了？
语音没发出多久，望舒便回了消息，也用了语音：“还没那么快呢，大概要七月吧。”
谢洛舟掐指算了算天数，末了果然有点失望，嘴上却说：“不就十来天么！”
忽地，诊室的门被人从外边轻轻推开，谢洛舟抬眸漫不经心地往门口扫了一眼。心理科的病人远没有其他科室多，这都快到晚饭的点了，居然还有人来访，他心里犯嘀咕，瞧清来人的相貌时，感慨果真是不速之客，还是赏他吃了两张罚单的不速之客。
对方看见他，眼底也掠过几丝惊诧。谢洛舟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大概和他相差不远。
“你……就是谢医生？”
也不知他从哪儿来的，没穿制服，整洁的白体恤和修身的牛仔裤被一侧窗户漏进来的霞光晕染成暖色，看着竟挺养眼，欣赏完毕，谢洛舟收回目光，阴阳怪气地说：“门口不是挂有牌子吗？”何必多此一问。
来人听出他言语中的反感，倒也不计较，顺手关了门，走到他桌前。
谢洛舟再次抬眸，“不坐？”看着对方将斜放的木凳摆正后才规矩地坐下，他微微挑高了长眉，龟毛古板成这样，的确有点神经质。“姓名？”
“席宸。”
“年龄？”
“二……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谢洛舟架起胳膊，单手托腮，“……医患之间的沟通。”继而又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二十九，快奔三的老男人！”
席宸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二十八。”
还欲继续纠正谢洛舟方才的话，却被他拖长音的笑声打断：“嗯哼，这种套话方式还真是屡试不爽。”
席宸这下明显地皱起眉，“谢医生。”
又被点了名的谢洛舟笑眯眯地弯着眼，“行，我们继续。”
“我不是来看病的。”
谢洛舟吹了声轻快的口哨后，想也不想，一句话便噎死他：“那你是来让我调戏的？”
席宸默了默，半晌，却是松了眉头，“我有一个弟弟，他下学期高三……”
谢洛舟应景地打了个无聊的哈欠，居然不接他的话茬。
“前几天他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两门”席宸忽然顿了一下，“零分。”
谢洛舟闻言“呵”了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冷笑，总之是提起了一点精神。他的五官本就生得精致，这一来了兴致，散漫慵懒的目光便凝聚起来，两深色的黑眸如汪了一潭清水，映着不知从哪儿落下的星辰，明亮异常。
席宸瞧着他那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鲜事物的眼神，越发觉得此人不靠谱，但依旧继续一五一十地说明情况：“数学和英语……”
插科打诨的事儿他儿时没少做过，谢洛舟“以己度人”略一思忖，猜测道：“那小子不会还没交白卷吧？”
席宸幅度不大地点了下头，“嗯，试卷被班主任找了出来，我也看过了，他倒真地都一题不落地做了。”还看不出乱写胡诌的痕迹，丫的，纯心捉弄人啊！
谢洛舟面上流露的兴致又浓了几分，但没了先前那不正经的玩味，他利落地从架子上抽出一本16K的笔记本，翻到干净的一页，一边听一边用钢笔在上面记录。
他写得很快，字迹却不潦草，席宸随意瞥了一眼，只觉那字工整秀气，原来医生中也有写汉字的啊。
银灰色的钢笔笔杆忽地停住不动了，静止在金色的余晖中。“他什么名字？”
“苏跃然，‘苏轼’的‘苏’，‘跃然纸上’的‘跃然’。”
谢洛舟刚在纸上划出一笔笔画，写字的手就顿住了，“……不和你同姓？”
席宸平淡地解释，他是他继父的儿子。
席宸上小学的时候，席母接受不了丈夫出轨的事实，一气之下和男方离了婚，然后一人把孩子拉扯大。在他十七八岁那年，席母问他有没有想过再找个爸爸，他愣了愣，那时他都快成年了，有没有父爱于他而言已是无关紧要，但于席母而言，有没有丈夫，意义却是非同小可。他问母亲，是不是有中意的对象了，如果有那一定要好好把握。席母腼腆地应了声好，接下来的三两个月内，最终和带着一七八岁的小男孩的苏父建立了组合家庭。两人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听说，苏父的前妻不顾家人的反对和苏父私奔，结婚生子后却又觉得日子太过清贫，于是连孩子都不要了，重新联系家人，做回那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
席宸平静地讲，谢洛舟安静地听着，没有亲身经历，不可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何况席宸这个当事人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不痛不痒，他自是不必唏嘘不已，平白无故地自作多情，但听到那起曾被各大媒体广为报道的连环车祸后，绕是见多了世态炎凉、听惯了人事无常，谢洛舟都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
人生如戏，造化弄人。
好不容易拼凑而成的幸福，竟又化为泡影。
“我觉得他这样，大概不只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在作怪。”
这话有点跳跃，谢洛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席宸继续道：“……他大概，讨厌我妈，也讨厌我。”
不知是不是他吐字放缓，声音压低了，这句话像是从虚幻的远方飘来似的。
“他大概一直都在怪我们，贸然地加入他的生活，然后永远地带走了苏父。”如果席母没有提议出省旅游，那就不会有那场恶性车祸，苏跃然也就不会变成一名孤儿。
只是，没有如果。
谢洛舟对席宸的推断不置可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他现在人呢？”
“放假后一直在家里呆着。”想了想，又补了句：“他不愿来医院。”仔细听似乎能听出几分发愁的意味。
谁愿意来医院啊？愿意来才是真地病得不轻吧？
谢洛舟在心底腹诽，继而道：“我明日有空，上你家看看。你家住哪儿？”
席宸犹疑了一下：“我明天要站岗。”
谢洛舟不假思索：“调班呗！”
无奈席宸阴沉沉地板着一张脸，仿佛主动提出调班是件不光彩的大事，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谢洛舟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不在就不在呗，好好当你的‘爱岗敬业’的好交警！”
席宸自动忽视了他最后一句话中的嘲弄，简短地报了一串地址。
和风小区是十几年前修建的小区，那时规划没有做好、科技也不够发达，小区内的弄堂窄得只能勉强通过一辆三轮车，公寓楼内也没有电梯。
谢洛舟在小区外兜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着的停车位，随后，找公寓楼又费了一番周折——这小区的楼号居然不按惯常的顺序排列。
什么鬼地方？
谢洛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爬楼梯。楼道很窄，地面上没有铺砖，好几处裸|露的水泥地面被磨得凹陷下去，看上去还有几分镜面的质感，反着光，又很滑，谢洛舟太专注于内心的吐槽，好几次险些摔倒。
待他爬到六楼时，憋了一肚子的不爽和不满溢于言表。
席宸的家门口没装门铃，谢洛舟颇为嫌弃地看了眼那生锈的铁门，缓缓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门板，半分钟了还没动静，他重新抬起手，这回不客气地将门板敲得咚咚作响、摇摇欲坠。
“咯吱——”
褐色的锈斑落了一地，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谢洛舟看见门缝里一比他矮了近半个头的男生顶着一造型独特的“鸟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可一世地朝自己抬了抬下巴，“你，谁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有何贵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