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晒个阳阳

7、故事里的事

　　第七章

　　下班了，翁小羽飞似地窜出办公室，直奔后勤处。后勤与厂部只隔一道墙，是相邻的两个院落。因为无法逾越，道路曲折延伸了距离。她要找大雁，要快速复制她的喜悦，只有大雁懂她。
　　长裙飘逸的大雁已走出后勤大院的门，翁小羽从空而降，挡在面前，当然，也堵塞了其他人的通行。于是，她拉起大雁折进小路，她不想回家，母亲在同她打冷战，板起的面孔如铜墙铁壁，没有一丝通融的缝隙。她要让大雁陪她。找个小酒店喝上一杯。此刻，她大有豪饮的激情。
　　大雁甩掉她的手：“至于吗？不就是江水回来了。”
　　“嗯？”翁小鱼一震，受了颠簸一样：“你怎么知道？”
　　“多新鲜呀，没有我大雁，江水能把电话打到计生办？”大雁的眼在翁小羽脸上探照灯一样地扫，直扫得翁小羽心虚。
　　是呀，没有大雁，哪有她和江水的今天。

　　喜欢江水，是从他的名字开始的。刚入高中，班主任点名，第一个就是江水。江水，她马上想到了河流，多么唯美啊，可以是碧绿的、澄明的，也可以是奔腾的、流畅的，翁小羽好奇地回头看他，天哪，他有一双澄清明亮的眼睛，还有挺拔的身材。没想到，分座位时，他俩居然同桌；更没想到的是，她俩学习上的强弱项正好成为互补，她语文好化学差，他语文差化学好。开始，只想相互帮助。后来发现，俩人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比如对事物的敏感；对老师或同学的看法；对家长唯我独尊的叛逆，这么说吧，他俩都是不甘寂寞，也不想平庸的主。然后，他俩成了最好的哥们。
　　终于有一天，他告诉她，他喜欢她，说她像小鱼一样灵动、乖巧，并有优美的姿态；说她的幸福取决于容纳她的水是否纯净；说他今生今世都愿成为她能够畅游的江水。当然，这些都是画在纸上的，用图解的方式。
　　一条红色的鲤鱼畅游在绿如蓝的江水中，江边有为他们舞动的柳絮。她被这画面感动。于是，便将母亲给起的名字翁小羽，固执地改成翁小鱼，要的就是这分自由与灵动。
　　他们成了一对纯情的小恋人。
　　这属于早恋，是被排斥的。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面目生冷，虽然有黑色的眼镜框遮挡，依然能感受到阴森。奇怪的是，她不批评江水，而是迁怒翁小羽，说她狐媚。当时，翁小羽理解不了狐媚之义，只知道它是贬义。悄悄查词典才知是媚态惑人、才知班主任的用意，是说她勾搭江水，难怪提醒她收敛点，不要和江水走的太近。第一次感觉人格受辱，自尊受伤，便委屈而哭。
　　江水劝慰她，走自己的路，想爱就爱。然后，以往一样，继续与翁小羽同进同出；继续给予翁小羽关心与呵护；然后，当着班主任的面，将刚买来的汉堡有意喂到翁小羽的嘴里。
　　班主任悖然大怒，请来双方家长。

　　惶惶赶来的是双方的母亲，就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战战惊惊地立在办公室中间。班主任摆出她们儿女早恋的事实，当然有所侧重，根源在于翁小羽，希望她们能够配合，阻止这种畸形的恋情。
　　双方母亲相互打探一番后，江水的妈先开的口，要求翁小羽的妈：“给你女儿转学吧，免得影响江水的前途。”家庭优越、儿子优秀一直是她骄傲的资本，还从未受过冷遇或忽视。所以，那种居高临下，距人千里之外的优越感与生俱来。
　　翁小羽的妈虽然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却也不是吃亏的主，你儿子优秀，我女儿也不低劣，更何况，早恋是双方的，凭什么要让我的女儿担负罪责而转学离开，你儿子的前途怕受影响，我女儿的前途就不重要？切，她没好气地警告江水的妈妈：“告诉你，担负责任的应该是你们男方。”
　　“是你女儿找的我儿子。”
　　“没有你儿子勾引，我女儿就不会犯傻。”
　　“你教女无方。”
　　“你教唆、包庇儿子，难怪那小子从小就不学好。”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吵起来，吵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翁小羽和江水成了焦点，被同学及老师指指点点。翁小羽受不了啦，仿佛自己真的是妖孽，一下子被打回原形，无路可逃。
　　就是这个时候，大雁站了出来，大雁是唯一支持翁小羽的女生。她说：“爱没有过错，中学生咋了？中学生也有恋爱的自由。”
　　翁小羽委屈和纠结的是，你班主任不让早恋，可以，无可厚非，凭什么要污辱人格？还找来家长？这不是在诋毁别人的名誉吗？以后还有何颜面再来上学？
　　“她？目光短浅。”大雁说：“你没发现她总是颐指气使的，以为戴个眼镜就有学问了。其实，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四眼黑。”
　　“四眼黑？对，她就是四眼黑。”翁小羽愤愤地说：“狗眼看人低。”
　　“所以呀，”大雁说：“走自己的路，任她瞎咧咧去。”
　　大雁的支持、信任与温暖，给了翁小羽逆境生存的力量，以及占胜流言蜚语的信心。

　　最终，她和江水谁也没转走，而是被迫分开，一个坐在东北角、一个坐在西南角，距离成为障碍。气愤的是，江水与翁小羽的同桌，全是班主任精心安排的亲信，他们何时传递纸条、何时聚首交谈、何时成双出入，哪怕何时交换眼神，班主任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并在相应的时间，分别找他们谈话，提出严重警告。因此，初恋的纯情，转化成纷扰的烦恼，让他们开始厌学，甚至讨厌学校。
　　当然，为了不让翁小羽跟江水接触，母亲成了护花使者，天天不厌其烦地接送女儿，同时，勒令女儿把鱼字改回羽，以后再不许水呀、鱼呀的卖酸，必须以高考为目标。
　　后来，不言而喻，他俩的高考双双失利。毕业前，照毕业合影时，本想站在一起留个念想。偏偏，四眼黑出现了，要求男女生各站一排。一怒之下，俩人双双离开，坚决不服从四眼黑的指挥、坚决不与四眼黑一起合影。
　　可惜呀，因为落榜，他们生活的航向，有了不同的走势。江水被家人强行带到了广东，那里有他们的家族企业。翁小羽被锁在家里，母亲找人看管，她只能自卑地封闭着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写作，借用文字抒发苦恼和忧伤。
　　偏偏，大雁来了，大雁就是她的福星，她带来了江水的亲笔信。江水叮嘱小鱼儿，他喜欢用小鱼儿称呼翁小羽，不要轻易放弃，他先去广东历练，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求她等他、一定要等他！

　　此时此刻想起这些，就会有喜悦春风一样荡漾、就会有暖意从心中升起、就会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于是，拍拍大雁的脸颊，夸她：“够姐们，绝顶的好姐妹，好人自有好报，要不，怎能收获到我哥哥翁大雷的爱呢？”
　　一提到翁大雷，大雁的脸三月桃花一样迅速绽放。然后要求：“让翁大雷和咱们一起聚餐吧。”
　　“不行，离开翁大雷，你就成了无头苍蝇。都结婚了，还这么黏糊？”翁小羽坚决不同意。
　　“讨厌！”大雁娇嗔无比地擂打着翁小羽：“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就这样，两个女孩你推我搡、嘻嘻哈哈地奔向厂外的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