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晒个阳阳

31、失败

　　与此同时，谢红与古书的婚姻宣告结束。
　　应该说，他们的爱情是伴股海的沉浮而升降的。相识时正是熊市，古书推荐买的宝安获利之后，又让她买深发展、豫园商城，电能、汽车等等，买一支获利一支，就像钓鱼，每次抛出的鱼线，都会有鱼咬钩，拽得鱼线乱颤。当然，也拽得谢红心花怒放、惊喜连连。谢红忽略了熊市的大背景，单纯地以为这是古书的能力和眼光，很是钦佩。于是，就错把这种好感视为崇拜，继而深入发展。
　　当古书要求一起去喝上一杯，或者饕餮大吃时，她便主动响应。他们之间很平等，没有过多的框架，也没有任何的束缚，一起吃喝、聊天，惬意又满足。当两个人酒足饭饱，相互对视时，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彼此拥有。于是，古书拉她入怀，深情地拥抱，说着：“爱你，爱你”的暖人话语，她的柔情、蜜意就软软地融化了。
　　这是一家酒吧，有小小的包厢，温暖舒适。而且，坐落于边角处，不会有人注意，他们紧紧地拥吻，贪婪地享受这蔓妙。

　　婚姻，成了一支他们共同看好的股票，在相识一个月之后迅速拿下。
　　他们一起找老古开证明、一起去民政局领证，拿到证后，又一起去行政处申请住房。当时，新房没有，二手房倒有一套，一对下海职工退出的两室一厅，按工龄也该排到他们了。一切顺利的就像走进童话王国，只要说声暗语：“芝麻开门”，宝库就会为他们而开。
　　很快，拿到了房钥匙。他们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一套被人用旧的、空荡荡的房屋，成了他们的家，暂且还是一穷二白的窝。无所谓，他们有精力与能力，可以一起往里面填充内容、堆砌幸福。当下，首要的是释放快乐。是的，他们在地中央跳了起来，跳的是伦巴，性感热情，跳得心潮澎湃、激情飞扬。
　　很快，这个家就变了样，雪白的墙壁、绿色的地毯、粉红的落地窗帘，崭新而清心，继而，又充盈起来，家具、沙发、席梦思床垫、各类电器及厨具，还有装饰用的灯具、绘画等等，有的是按计划购买、有的是即兴发挥。这个时候的他们很像暴发户，不在乎钱，钱来的很容易，研究一番股票，电话委托就OK了，这个钱也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花的痛快和潇洒。当然，花的也很实际，钱花到哪是看得见的，花在房子里，它就变成了有模有样的家。

　　这是典型的闪婚，就像股票的短线操作，速战速决，要的是激情与利益。谢红说，这叫“速食”婚姻，既节省时间、金钱，又快速得到情感的慰藉。
　　应该说，他们有过温馨和幸福。每天晚上，依偎一起研究盘面、关注个股、画K线、读资料，探讨股市行情，研究股票攻略，别是一番风味。原以为，婚姻就以这种模式存在，甜蜜中的浪漫，也算是上乘，不错的选择。
　　为严控风险，稳健增值，谢红很想抓住幸福的拉升期，改短线操作为长线。然而、然而，顽劣的古书是没有长性的，渐渐的，不安于现状和股市风情，也就是说，糖吃多了感觉不到甜，喜欢追求刺激。于是，开始外出应酬，喝酒、跳舞、游泳、卡拉OK，样样都新鲜、样样都着迷。
　　是个星期天，说好的一起去看电影《秋菊打官司》，张艺谋的片子，谢红渴望已久，票买到了、不错的座号，早早的就打扮好。拉开房门，正要外出时，电话响了，他飞跃而入，迫不及待地抓起话筒，然后、然后说舞场有应酬，单位的事，不能陪谢红看电影了。然后，就飞奔而出。
　　悻悻地，自己去看，没滋没味。
　　回到家，他还没回来，就去舞场找，看到的却是，他搂着单位一位女工，跳的正欢，身子贴着身子，贴成一个肉饼，沉迷般的陶醉。一时火起，冲上前，撕扯开彼此，上去就给他一个耳光。
　　不管怎么说，古书也是一段之长，是有脸面的，谢红当着他的手下，尤其是当着女人的面打他，无疑是在撕他的脸、他的虚庸。一时怒起、怒发冲冠，抬腿就是一脚，把谢红踹倒在地。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惊愕，倒下的谢红，发出一声“啊”的惨叫，她的腰身重重地磕在了台阶上。然后，有血从身下流出，一片殷红。
　　古书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当时，谢红怀有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忘了脸面、自尊，踉跄地跪倒在谢红身边，抱起她大喊：“快，要救护车、救护车！”
　　孩子终究没能保住，这个孩子可是有正当身份的，生育证早就在手，孕期所有检查都是免费的，只要生出，还能享受独生子女的所有待遇。可惜啊，被亲生父亲一脚踹出母体，夭折于无辜中。
　　从此，两个人的情感一路下滑，摔至跌停板。

　　是的，婚姻是他们共同选中的股票，却不知道生活的股市是有风险的，波澜起伏，有攀升就有跌落、有赢利就有亏损，利益与缺失同在，击打与考验并存。
　　此刻，又恰恰赶在股市的低迷期，他们手中持有的股票，几乎是一夜间全被套牢，就像被狼一口咬住的孩子，疼痛难忍。谢红还好，虽然惊慌却能把持沉稳，古书则完全失去了收放自如的心态以及正常的心智，像笨拙的狗熊，东碰西撞、“嗷嗷”地大叫。
　　这就是死市期。此时，最需要的是理智与观望。昏了头的古书，却偏偏逆行倒施，开始强行割肉。也就是说，廉价抛售被狼咬住的“孩子”，再高薪买入新的股票。并且，振振有词地说：“这是变盘，箱体振荡、参与的人减少，正是咸鱼翻身的机会，只要有柴烧，就不怕没青山。”
　　谢红不懂炒股，却知道成交量与金额大幅萎缩，割肉是大忌，劝他不要盲目行事。
　　古书成了红眼的赌徒，自以为是，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不但廉价抛出被套的股票，还将家里的钱，不管是急用的还是账户上的，统统押上，重新建仓。
　　结果可想而知，赔了夫人又折兵。此时，他应该反躬自省，谨慎行事了吧，不，他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意孤行，又外出借钱抛进股市，来了个恶性循环。
　　谢红急了，与他争执，非要讨个说法。
　　他的说法就是，捞本，作庄家。
　　于是，家成了角斗场，天天有战争，小到吵闹、大到动手，家用器械成了双方信手拈来的武器，举起就摔、抓着就扔，响声嚣张，难分胜负。

　　婚姻就这样现实，在挫败面前，让夫妻双方各自缺陷，全部赤裸裸地展现，造成彼此的差异。
　　失和，自然而然成为定局。
　　“离婚。”男的开吼。
　　“离，谁怕谁。”女的响应：“不离是狗。”手指在他面前点。
　　“不离是你养的。”脖了一横，与她对峙。
　　“瞎呀，养你这么个白眼狼。”掉头而去。
　　“再横，敲你。”威胁尾随而至。
　　“来呀，试试。”回过头迎战。
　　就这样，昔日的温馨与幸福，被撕裂成残渣碎片，扔在脚下愤恨地碾压和蹂躏。
　　不用离婚协议，也不用他人调解，同当初结婚一样地神速，一起去民政局，闪离。
　　走出民政局后，古书笑了，他居然能笑得出来，一脸暖融融的笑，还挥挥手来了句：“Good-bay。”然后，头发向后一甩，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走出一米多远，又来了个华丽转身，面向谢红说：“等着瞧吧，老子一定打个翻身仗回来！”这才打个响指离开。
　　他辞职了，义无反顾地南下做生意。好多人说他man，很有英雄气概。实际呢，他是欠了一屁股的外债，落荒而逃。
　　谢红说，一直以为古书是平面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没想到，他是立体的，既有专横跋扈的一面、也有冥顽不化的一面、还有粗鲁放荡的一面，而且，还会变脸，一会儿是气度非凡的纤纤君子、一会儿是混迹旧上海的小瘪三、一会成了旧货市场的小商贩。可当初，为什么只看到了他光鲜的一面呢？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没有时间转换角度、短到没有机会去发现。最让谢红不能接受的是，他的自私、他的不负责任，高兴时把你捧到怀里，心肝、宝贝地喊；不高兴就打入冷宫，根本不问你伤了元气的身子骨是否虚弱？是否能撑起这沉重？让你一次次陷入黑暗与绝望中。
　　离了也好，不能同呼吸共患难，强住一个屋檐下，损耗的是生命，这样的婚姻框架打碎便是松绑。

　　唉，可怜的谢红，在跌荡的股海中因一时的不慎而跌倒，既丧失“宁缺勿滥”的原则，又领略到了挫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