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晒个阳阳

25、郁闷

　　这天，翁小羽提前一小时来到班上，机修车间有位女工要开上环证明、五个独生子女的医疗证需要办理、电工宣传员要来领报表、厂报开辟的计生专栏还差一篇母乳喂养好的文章。下午，还要组织未婚青年看录相《性与生殖保健》，她按顺序先后忙活，开出证明、填写账簿，准备报表、写出文章。
　　太阳跳出山谷，一扫所有阴霾，天空如洗一般的明净，老古来了，哼着小曲，踩着八点的钟声，准时出现。翁小羽主动迎上前，问一声早上好，然后向他汇报并请假：“今天的工作基本就绪，我准备请几天年薪假。”
　　老古的眼先在办公桌上翻阅，再不解地迎向翁小羽：“休年薪假？”
　　“是的，家里有事。”
　　“你的家人全都在职，会有事？”
　　翁小羽打算陪哥哥和江水一块去北京，想在第一时间看到父亲，并说服他前来养病。可她，却不想说，不想用自己家的不幸获得他的怜悯支持。她知道，即使得到，也是变质的、低廉的，她不需要。只是轻声说了句：“确实有事。”
　　“不行，绝对不行！”老古放下背包，拿起杯子去泡茶。
　　翁小羽叹口气，只好直言相告：“我还是直接找处长吧。”因为，休年薪假必须经过处长批。
　　姜还是老的辣，电话比双腿跑的快。翁小羽刚离开办公室，老古的电话已打到了处长那。

　　来到处长办公室后，还没开口，处长发话了：“老古要去省里开会，需要你帮忙写计生经验交流材料。这次会议很重要，是代表公司去参加省计生委组织的经验交流大会，要全力以赴地支持。”
　　悻悻地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老古下令：“下午的电化教育提到早上，立即通知相关单位的宣传员。”
　　这个老古够阴损，下套、挖陷阱，不遗余力、挖空心思，好像翁小羽是他的猎物？明明自己就是头野兽，却偏要充当猎人进行捕获，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嗜好？变态。

　　九点半，电化教育在宣教室进行，参看人员二十九名，旨在树立未婚青年晚婚晚育、合法生育的观念，要签到的，作为单位计生工作考核。
　　老古躲在办公室看报纸，让翁小羽组织，因为她未婚，同是受教育者。
　　翁小羽与谢红坐在一起。宣教室极其安静，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电视屏幕，对两性常识极感兴趣。而翁小羽脑子一片空白，请不下假，意味着只能在家被动地等待，如果父亲看不到她，以为女儿冷漠无情而不肯来怎么办？男人必定心粗，怎会细数掌握老人缜密的心思？尽管哥哥和江水一再表示不负所望，还是有着种种的担忧。
　　谢红推来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没有爱的性是动物的。”
　　她看也没看，只是顺手一折、再一折，像是在理零乱的思绪。
　　“你有心思？出什么事了？”又一张纸条推来，这回有手指压着边角，并敲打着上面的文字。
　　有泪爬上岸，公开挂在眼角，然后，响亮地砸下，落在纸上：“我？有了生父的下落，却是癌症晚期，想去北京看他、接他，老古这条老狼却用工作阻挡。”
　　翁小羽知道，在谢红面前骂老古不合时宜，他早已成为她的大伯哥，可就是驾不住心里的这股怨恨。
　　还好，谢红对这位大伯哥弄虚作假、沽名钓誉的恶习，早就深恶痛绝，她索性撕了纸条，直截了当地说：“他外出做报告、出风头，凭什么让你做嫁衣？还腆个脸阻碍你休假？”
　　“嘘。”翁小羽用食指压住嘴唇，求她小点声。
　　看看身边的人正聚精会神看录相，只好趴在翁小羽的耳边小声说：“他这种人，贱骨头，你硬他就软。当初，他调查我父母，我不依不饶，用古书敲打他。结果，服服帖帖的，给我道歉赔不是，还主动送了我们一套组合沙发呢。”
　　“因为，你是他古家的人呀。”翁小羽长长地叹口气。
　　“外人更好办，他无情、你无义，趁机拿他一把。”
　　“怎么拿？”翁小羽不解。
　　“提条件，写作需要安静的环境，要一周的时间在家写，这样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他若不肯呢？”
　　“提出加班写，写完后休假，实在不行，让他自己写。”
　　想了想，很有道理，对老古这样的人，是不能按常规出牌啦。

　　录相结束后，还没归整好座椅，老古已站到面前，好像摸到了翁小羽的筋脉，直接指挥：“接下来，你要全力以赴准备计生经验交流材料，最多三天完成，要写出水准和气势。”
　　想了想，翁小羽还是提出：“那我就回家安静地写。”
　　“可笑，假若工作可以在家进行，还要办公大楼干什么？”老古一口回绝。
　　咬咬牙，又提出第二个条件：“那就连夜完成，之后休假。”
　　老古说：“不可能，我要去省里作报告，办公室怎能关门呢。”
　　还通情理吗？翁小羽很气愤：“要不，你自己写。”
　　笑话，老古翻出眼白：“我要是能自己写，调你来干吗？当神供着？”
　　这个无赖，他就是个克星，时时与翁小羽作对。
　　翁小羽永远算不透他，也对付不了他，长叹一口气，心里想，谢红啊谢红，你这大伯哥就是一只老狐狸，跟他打交道，只能是自取其辱。翁小羽怎能不被打败呢？她充其量就是一只兔子，兔子与狐狸交战，岂不是以卵投石，自取灭亡吗。气愤、气愤还是气愤，自尊被挫伤的同时，人格也受到了蹂躏。

　　下班后见到江水，好生委屈，便倾吐而出，抒发心里的郁闷。
　　江水劝她：“别在乎，在乎你就上当了，小人的伎俩就是不容别人幸福。当初，四眼黑不也这德性吗，咱不与他计较，不等于人格低下，他越想让你痛苦，你就越幸福。再说，原本就没打算带你进京啊。”
　　江水，真的是供小鱼儿畅游的江水？是的，比那时更充盈，那时是激情澎湃，现在多了温婉、体贴，还有成熟后的润泽与引导，小鱼儿的快意在无忧的江水中起舞，并掀起阵阵爱的涟漪。
　　这才知道，生活是可以转化的，只要有正确的纬度，就会有乐观向上、积极进取的能量。
　　爱给翁小羽以广阔空间和博大胸怀，埋头写材料，不再成为烦恼；老古拿着打印好的文稿，出门招摇撞骗，也不会失衡。
　　终于明白，改变不了别人，只能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