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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化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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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翁小羽与江水,他们终于相见。
当扣响江水的家门,当门内、门外的两个人相目而视,你看着我、我望着你,翁小羽只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逼入死角的爱情,即刻冰释前嫌而峰回路转。就这么简单,仅仅一声对不起,一切冰雪都被融化,江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像是找回丢失已久的宝贝,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
整整七年,七年的离情别苦、七年的爱恨情仇、七年的猜疑纠结!
翁小羽投入江水的怀中,禁不住地颤栗着,七年啊,所有的等待、执著,就为换得这温暖、这抚慰。苍天没有负她,光阴没有负她。抬起汪汪泪眼,想要向江水倾诉,述说这么多年的感触。
江水俯下身子,吻住她的唇。什么也不用说,千言万语他都懂,她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女孩,他也是,这么多年,有着与她同一样的坚守。所有的倾诉、所有的回答都化入这深深一吻,这一吻倾注了内心所有,激情、爱恋,这一吻足以印证他的深情。
翁小羽积极迎合,花朵一样绽放出她的娇艳。
当年,江水的妈妈与翁小羽的妈一样,也曾试图拆散他们。不同的是,她先是说服,说这个初恋就像小孩玩的过家家,朦胧的,只是情感成长中的一个过程、一次体验,随着年龄、心智的增长,就会发现当初的幼稚和荒唐。因为,爱恋的人,并非是最优秀最适合自己的,婚姻的完美也并不取决于是否初恋。然后,妈妈又以现身说法说服他,说她也有过初恋,当时也沉迷其中,有了幸福的婚姻后,才暗自庆幸,幸亏当初没将初恋进行到底。因为,爱恋的那个人,并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知道妈妈的话不无道理,却不能代表他。对于他来说,初恋就像雾中的月,能冲云破雾,明亮可鉴,那份圆润、清丽和皎洁,令他神往。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感觉和心智。但是,他不会告诉妈妈的,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不同文化,塑造出的人自然不同,必然会有分歧。
后来,妈妈想让他娶舅舅公司一位副总的女儿,门当户对、利益共享,舅舅安排的晚宴,他却拒绝参加。他见过那个女孩,浓妆艳抹,十分媚俗!
再后来,身边陆续出现过好多女孩,有被刻意安排的、有大胆闯入视线的、也有一同共事的,就是没有像翁小羽一样清纯灵动,让他怦然心动的。
从此,母亲的索求,不再执拗,更不想为难他,而是学会尊重,尊重他的选择,只要他幸福。
现在,他专注于品牌营销,有了不小的业绩,做到部门经理。
若不是姑姑病了,他不会回来;若不是与胖子邂逅,他不会得知翁小羽还在单飞;若不是得知翁小羽还在单飞,他就不会被触痛、反思和重新定夺,一对相爱者的深情厚意,就会化成历史的尘埃,灰飞烟灭。
感谢命运给了他们重逢的机会,是姻缘被一线牵起,洗去铅华迎来曙光。
终于,他们坠入爱河,如同一对欢畅的鲤鱼,尽情遨游,享受着曼妙的幸福时光。
当翁小羽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时,却被风尘仆仆归来的哥哥翁大雷,带进了父亲病危的忧伤中,这个悲喜交加的中秋节啊!让翁小羽小小的心海掀起了千层巨浪。
夜,已深沉,翁小羽无法入睡,环抱双膝落座于床上,皎洁的月光碎银一样洒在身上,若是以往,她会赏月、会有赞美诗迸发。此时,却感到无比的凄冷。
父亲这个字眼,太遥远太陌生,在她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多的注解。当然,她也从没想过会与他有交集,或者与他相认。记忆里,是他弃他们而去。如果不是母亲发奋苦读考上大学,把他们带出山西老家,或许今日,他们都还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娃。是母亲二十多年的不离不弃,让他们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母亲既是母亲,也是父亲!
而翁一石却以父亲这个响亮的名称,顽强地钻进他们的生活。
从没领略过父爱,从不知其中的滋味,也从没有过任何的奢求,倒是常常羡慕别人有父亲的呵护,轮到自己却怎么也无法与翁一石链接。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经获悉他的信息,尤其是得知他病了,得了癌,还是晚期,依然会冲动、会难过,而又禁不住地打探、研究和深思。
作为男人,父亲是率真的,敢爱敢恨,为了心仪的那个她,不怕得罪眼前的这个她,宁愿用十年的光阴去等待;宁愿忍受一切的煎熬与磨练。身为女人,翁小羽钦佩他的勇气以及勇于遵从心灵呼唤的精神。
作为丈夫,不论是一夜情,还是错配的婚姻,他都对不起母亲。应该承认,他们之间的结合是场误会,历史的悲剧。是,是母亲的自作多情在先,可母亲也是因爱而为呀,爱没有过错。身为当事人,他有责任与义务进行开导与疏通,而不是冷漠与逃避。
作为那个特殊时代的产物,他又是不幸的,家庭蒙难、前程尽毁,十年的颠沛流离、上下求索,换回的却是生死两茫茫,一生的悲苦。
作为性情中人,他没有错,或者说是个自律的好人。爱是不可以忘记的,既然有爱,就会有行动的能力。而他,在获知那个她早已离世的噩耗后,再没有重启爱情。因为,他伤害了另一个女人,伤害了一双儿女,他情愿独身,清清静静地过活,也不愿再因自己的盲目造成他人的磨难。他囚禁了自己。
作为社会一分子,他有权选择更好的生活,活跃于各种娱乐圈子,他却清高自律,不,是自虐。就因为这长年的孤独、郁闷;因为,有万般愁绪困扰、有沉重思想挤压,透支了他的健康,让“癌”这个疯魔乘隙而入,击溃他。
作为父亲,他做了应该做的。当年,去县城工作,月月上交工资抚养儿女。回到北京,扎稳脚跟后,还写信跟母亲商议,要求将儿女带到北京,尽可能给予最好的生活。是母亲将信撕的粉碎,扔向天空。当时,母亲也参加了高考,被山东一所化工学院录取,学的是化学工程,他翁一石不是瞧不起农村人吗,她用事实证明,农村人也有敢叫山河换新天的气魄,一怒之下,断绝了父亲通向儿女的通道。
如今,父亲病了,恶魔缠身,他想到了儿女,惦记他们的生活、关心他们的起居,还要尽自己的所有给予物质上的帮助。而她是女儿,翁一石唯一的,此时此刻,怎能不为之心恸与忧伤呢?只是,如何迅速转换角度,按纳这个亲生父亲?
翁小羽想的很多,思绪万千。
通过不同视角、立场看待、品评父亲翁一石后发现,无论是局内人,还是局外人,她都主动站到了父亲一边。因为,从心里佩服他,为了心中挚爱的那个她,宁愿放弃幸福以孤苦为生,十年啊,虽然失败,却证明他品性与坚毅是不俗的,特立独行的。同时,她又十分同情父亲。就拿婚姻来说,如果有爱,再短暂也会有不一样的景致,给他不一样的幸福。可惜,它终究是一枚苦涩的果子。怪谁呢?要怪就怪命运作祟,怪天地不公,假若当年能够尽早得知那个她的下落,就不会有十年的精神苦旅,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或许还能启动婚姻这艘大船。必定母亲爱他,爱能改变一切。要怪,还应该怪性格所使,怪他与母亲之间没有交流,都在臆想中判断对方。他以为,母亲是个纠缠不休的女人,尽可能去摆脱。母亲以为,他瞧不起农村人,错误地将他推向远方。还有,他们之间缺少共同的朋友,像大雁一样好的中间人,不能说,有一个好的中间人就能挽救一段婚姻,至少能化解敌意,而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是亲戚或朋友,彼此之间也能相互取暖。
婚姻,确实关系着一生的幸福与否!
而现在,他被癌症击倒,生命之树开始枯萎,留存世界的日子屈指可数,多则一两年,少则五六个月,这是多么残酷的打击啊。
翁小羽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还有秋风萧瑟的凄凉。
就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无眠之夜,哥哥潜入她的房中,与她深谈,当然也是谈父亲,谈自懂事后对他的渴盼、失望到憎恨;谈进京后,见到他那一瞬的震动与悲欢;以及他晕倒后的急切与心疼。深深地长叹之后,他表明自己的态度,父亲已然这样,他不能袖手旁观。他不想追究或过问父母之间的对错,一切都不重要;他也顾及不到母亲的面子和感受,生死面前,当以孝为先。之所以一回家就如数抖落出一切,就是想告诉母亲他的决定,尽快把父亲接到身边,还没想好如何安置,有一样是可以肯定的,他要用亲情激发他生命的潜力,让他在有生之年能够享受儿孙缠绕的天伦之乐!哪怕仅有一天,都要努力去做。
哥哥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表示支持,虽然还没与翁一石谋面,不知相见后的感受,却知道无论这个翁一石多么的陌生、遥远,必定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必定血脉相通。她愿全力接受他、关爱他,同哥哥一道还他亲情!
哥哥走后,翁小羽依然难以入眠,新的担忧爬上心头,他能来吗?一个从不愿连累他人的人,肯屈从他人的安排吗?还有,母亲能接纳吗?一个爱憎分明不计后果的人,愿意与一个毁灭她一生幸福的人重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