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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误解 ...

  •   这天很是清爽,雨,下了一夜、下了个透彻,空气润润的,很舒畅。一大早,老古少有的好情绪,他让自己变成了一只兴奋的兔子,连蹦带跳跃到椅子上,盘腿大坐。然后,又开始行使自己的指挥权。
      “翁小羽,你进来。”
      一直以来,翁小羽都不愿与他对面办公。只要他在,她总是在宣教室的电脑前就座,一面输入计生信息、一面练习五笔打字。
      听到命令,只能乖乖地走进,立在他面前,等候他的吩咐。
      “坐下。”他满面笑容,肉嘟嘟的大脸如同刚出炉的面包,油汪汪的。
      机械地坐进自己的座位。
      老古的眼像牛尾巴一样,在她脸上来回地扫,肥胖的身子还筛子一样,不停地抖,只好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啪”地一声,一本蓝色的账本扔在面前。他命令道:“看好喽、看仔细了。”然后,页面被掀开,粗大的指头在上面点:“这上面有支出和收入一栏、还有时间与内容。”
      翁小羽疑惑地看他。
      厚嘟嘟的唇向上一挑:“不明白呀,我这是在教你记账。”然后,他掏出一堆票据,一面整理着一面下令:“我说你记!”
      只好从笔筒里取出签字笔。
      他开始报账:“送公司领导的礼物895元、的票105元、话费210元、餐费188元……”
      一一记录在支出栏内,时间是当月,下意识地感觉自己成了工具,被他操纵和利用。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些花费是真是假、是公是私,是否应该划入计生经费?仅凭他一人述说,不禁在想,这不是在用自己的手作假账吗?停下笔,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样做不太合适吧?”一面试探、一面暗示。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古的脸突然就阴云密布,并厉声指正:“这是规矩,完全按财务要求做的。”
      翁小羽不懂,也无法反驳,却断定计生这滩水会被他越搅越混。
      老古却倚老卖老地提醒她:“你呀,慢慢地学吧。”
      翁小羽选择了屈从。因为屈从,觉得窝囊和郁闷。虽说,她清高,又乐于独处,心地却水一样清澈,喜欢真实,一是一、二是二,非黑即白。翁小羽不知道,水是溶剂,可以添加不同物质的。老古呢,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时时都在往里泼墨。这一刻,她特别后悔,因贪图安逸而盲目调入。
      苦恼正如胆汁开始大面积反流。

      就是在这无比沮丧中,电话铃尖锐地叫了起来,老古率先抓起话筒,刚接听,又在审问:“你是哪位?找她有什么事?”可以断定,是找翁小羽的,他向来这样,喜欢喧宾夺主。
      不容分说,翁小羽抢过电话,是宣传处的孙红旗,让她上去领稿费,在公司小报上接连发表的几篇随笔,均有稿酬,不多,二三十块钱。
      “哟呵。”老古挖苦道:“生财有道哇。”
      “这叫按劳取酬。”翁小羽有力回击。心里话,有本事你也写,凭个人努力去攥钱,用不着偷鸡摸狗地贪小便宜。
      “你这叫不务正业。”老古手中的茶杯用力摔向桌面:“不就是靠出卖文字揩公家的油吗?”
      “不可理喻。”
      翁小羽将账簿推给他,掉头而出。她实在、实在不愿与他面对,任何的对接,都是一种消耗和磨损。

      沈红旗在四楼办公,办公室宽大明亮,翁小羽进入时,他已备好热茶恭候。
      这个人长得奇特,身材瘦小,脑袋和脚丫超大,双眼双眉难以承重似地向下耷拉。说话倒有磁性,非常标准的普通话,他首先来个自我介绍:“孙红旗,因为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
      她宛然一笑。
      无需介绍,同一单位,又都好动笔杆子,相互早就熟识,早就拜读过彼此的文章。只是,他的知名度更高,所采写的新闻报道遍布各大小报还有电视台,大有红旗飘飘之势。
      “其实。”他说:“红旗这名有点落俗,不如我妹妹的名字蜜豆,来得更清脆、可人。”然后,就取名一事,他们谈到文章的标题,标题的内涵与作用。当然,也谈到新闻与文学的差别,以及各自的喜爱程度与取舍。翁小羽不喜欢新闻,没有捕获热点的敏锐;孙红旗有,却忌讳枯涩的文字,曾经试图用文学语言替补,却发现,有画蛇添足之嫌。
      人与人很容易沟通的,因为有共同摆弄文字的爱好,就能生发很多的话题。谈的正欢,电话铃响了,是老古找翁小羽,说是有事,翁小羽的妈找她。

      匆匆回到办公室,根本就没有母亲的影子,一问才知,是电话找她,让午休时间去她单位。唉,这个老古,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悻悻地坐到电脑前,继续练习打字,电话又响,老古接起,又是不客气地审问:“你是谁?找她何事?”愤愤地站起,奔进办公室,不客气地抢过话筒:“喂!”刚要问好,对方就急不可耐地在喊:“小鱼儿、小鱼儿,我是江水!”
      又是他?江水。
      克星,自从调入计生办,心绪大坏时,他浮出水面。浮出也好,如果能带来惊喜和所盼。偏偏,是与老古同进同出,魍魉一样作妖,挫伤她的自尊。想起约会的打击,懊恼还是从心底涌出,化成怒火。
      他居然还有脸面找她?解释失约,还是编织善意的谎言?不容置疑,一定会有万种理由对付她,什么长辈蓄意的安排、女方一厢情愿的纠缠、亲妈苦情大戏的逼迫、无奈之下的低头或认可,当然,也会有不失时机的感人陈述,对初恋的忠贞和热烈……这样的剧情太多太滥,她不需要,她可不是他情感的消费品。四年来,她可以拒绝一切外来的压力与诱惑,而守身如玉地等待,他为什么不能?没有同等的付出,何谈等同的爱情?
      翁小羽什么也没说,而是恨恨地摔了电话,返身离开。
      电话又响,如同一声声焦躁的呼唤。
      翁小羽恨不能大声地吼叫,你以为你是谁呀?情感大戏中被追捧的男主角吗?即便是,也没有权利将许诺当成抹布,随意处置,连诺言都负担不起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示爱?是,就算你有苦衷,游走于两个女人之间,可爱情,它不是跳跳板,任你高低忽悠。我翁小羽也不是商品,可以任你取舍。而这,只能成为独白,潜藏于心灵深处。
      电话还在响着,顽固而倔强地,老古抓起话筒,大吼一声:“不在!”
      第一次看到,老古的男人气概,那一声气壮山河的喊叫,喊出了翁小羽的心声。对,就是要让江水明白,他有一只脚踩两只船的病,却没有一只脚踩两只船的命。女人并不是贱到非要靠你们男人的施舍而过活。
      但是,她不想感谢老古,内心深处没有一丝感谢之情。她知道,接下来,老古会把她拎到面前进行说教,诸如,上班时间恋爱有辱计生使命等等。她不愿听,也不想接受,于是,悄悄地溜出了计生办,不带一点声响。

      翁小羽直接奔向收发室,每天取报是她的任务。她太憋闷、太压抑了,正需要出来透口气,走近厂门口时,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是江水,小平头、白衬衫、牛仔裤,和当初见到的一样。
      显然,江水也认出了她,当然,是在一怔之后。然后,喊着:“小鱼儿,”尾随进入收发室。
      不得不在信箱前立定,回过头,冷冷地提醒他:“你,喊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鱼儿,而是翁小羽。”并且,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如今,已经没有离不开水的鱼了,请你,好字为之。”
      江水一脸的尴尬还有沁出的汗水,不明就里地寻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回过头,冰冷地看他一眼,带着那种不言而喻的疑问:“你以为自己无辜吗?”
      是。江水明显地意识到了,他说:“那天晚上我迟到了,可我,去了,虽然……”
      不想再听,转过脸,漫不经心地掏出钥匙,手却在不经意地颤抖,咬咬牙,打开报箱取出报纸。然后,侧过身子,从他身边一滑而过。
      “小鱼儿、小鱼儿!”他尾随而出,执拗地喊着:“小鱼儿!”
      眼泪被呼出,打湿了眼眶,又变成胶粘住了双脚。迟疑,仅仅是一刹那的迟疑,然后,挥起右臂,恨恨地擦掉眼泪。然后,回过头告诉门卫:“我不认识他,请他出去!”然后,义无反顾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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