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教师修炼史》麦田客

4、当头棒喝

　　“冯老师吗？通知您要当高一2班的班主任啊，8月19号来校开会吧。”一个成熟而略粗糙的中年女声从听筒中传来，恍若来自一个他未知的星球。他还未来得及说一声“好的。”电话就被挂断了。他只感觉自己瘦弱的脖颈上像被套上了一个粗劣的绳索，他突然感觉自己将被人驱赶着向前走了。
　　19号，寻着短信上的开会地址，天时穿过大半个校园找到了会议室。围着长长的会议桌，坐着十几号人。很多穿着休闲的女老师，显然是刚刚度假回来。他静静走进来，不希望发出一点声音，但还是引起了所有女教师的侧目，她们像一群困兽一样地上下打量着他。在大学里，他从未感受到这样赤裸裸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忽然也像一个从外星来的怪物了。他找一个座位坐定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在坐的老师，除了几个气场强大的是领导外，其他应该都是和他一样的身份——班主任，居然只有两个男老师，他终于明白那怪异的眼光因何而来的了，他掉进了一个女人的天下！他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老师，她眉眼清秀，脸庞上几枚雀斑，确是还有着年轻女孩的稚嫩和娇羞。还好，至少还有差不多年龄的，而且还是美女！天时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自己竟也稀罕起美女来！是啊，在一群中年如狼似虎、虎背熊腰的大妈堆里看到一个年纪尚轻的模样还算不错的姑娘，这感觉简直跟捡了宝一样！那姑娘也抬眼看了一眼天时，四目相对时，似乎彼此都明白了什么，竟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欢迎大家加入新高一班主任的队伍，这两天我们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其一…其二…还有…再有呢…”天时在本上飞速地记着，比他大学听课还认真，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小事太多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学生还没见一个，任务竟噼里啪啦地来了。“对了，小冯，以后你就跟着王怡老师学吧，她就是你班主任的师傅啊！”副校长突然点到了他的名字，竟使他一惊，他抬起头来寻着手指的方向看向他的“师傅”——烫着小卷发、身形瘦小、面色灰黄的小女人，天时充满敬意地点头微笑，那小卷女人头也没抬一下，黑色签字笔在她的手上飞速旋转。
　　一头雾水，一脸疲惫。天时开始在小卷女人的带领下，抱着长长的学生家长名单，逐一地打电话！
　　“喂，请问您是XXX家长吗？哦，不好意思，打错了。”
　　“喂，请问您是XXX家长吗？我是他的新班主任，请您通知他……”
　　“喂，喂，喂，听得清吗？”
　　“哦，他不来这了，好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好像比他一辈子打得都多。他也来不及想这件事情的意义，因为他的师傅小卷女人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开始进入自己的班布置教室去了。
　　打开熟悉不过的教室大门，阳光投射在平滑木质的桌椅上，他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感。这里一直都是成就他的地方，也将成为他成就学生的地方。刚才作为“连线员”的烦闷顿时消散了大半。但是，他还要立刻变身为宣传员，要自己动手布置前后的黑板，准备明天欢迎他的学生报到。这他可犯难了，他压根没有画画那根神经。人都是逼出来的，他开始翻开手机，搜寻黑板报花纹。他拿起彩色的粉笔，笨拙地画下四不像的草坪、小熊猫，郑重地写下“欢迎你们加入2班大集体！”忽然，他想到了小虎、孔子、铁哥他们，虽然刚刚分别一个多月，但是似乎好像已经很久远了。他现在所处的星球似乎已经离他们太远太远了，他想象着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小虎一定在高级写字楼在穿着笔挺的西装和客户洽谈，孔子一定沉浸在他的古代世界里，铁哥嘛，他一定没在学习，但是他一定很潇洒！至于自己，他们或许永远想不到，自己竟踩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小椅子画板报，粉笔灰呛得他连连打喷嚏。他忽然有一些失落，很深的失落。
　　傍晚，第一次给他这样确凿的印象。在大学里，似乎不会对时间有过多的概念，但是这一次他分明从早上一直忙到了傍晚。傍晚，却不见晚霞，出了校门，他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楼房，密集的商店，还有汹涌的人流和车流。他竟看不到晚霞了！他忽然想起太多描写晚霞的诗句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如果白居易在一天中做了记录员、接线员、宣传员、保洁，面对着隐藏在一栋栋大楼后的夕阳，他能做出什么诗篇来？他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限伤感。难道，这就是他的第一天教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