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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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迈阿密的日光灿烂得使各种色彩变得暗淡朦胧，五颜六色被捣得粉碎。
天空也是明亮的。
如果不是她，他此刻应该在一片金黄的海滩边，悠闲地晒着太阳。
而不是现在这样，下巴被勾着疑似调戏。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是么？”
苏乔直视他的眼睛：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毕竟从中国到德国，消息还传得没那么快。”
受召唤的护士早就来到，可是病房里的两个人，一个视而不见，一个根本没发现，谁都没看向她。
□□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呛道：
“我知道你被迫退役了，最近也陷入舆论危机，可是天又没有塌……”
“天当然没有塌。”
苏乔打断他，冷冷地说：
“我还站着一天，它就塌不了。”
想看她笑话的人，也就不能看。
……
被粉丝抛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大约就是在伯纳乌被一群挥舞着白围巾的美凌格们喝以倒彩。
身心俱疲。
夏日的风穿过长廊，拂动门口两侧细细碎碎的风铃，贝壳碰撞的“叮铃”声，刮过玻璃的门窗。□□怔怔望着苏乔漆黑的眼眸，像上个世纪黑白交错的默片。
“当有一天你成为万众期待，有一天你得到世界的肯定，有一天你的输赢被大家无视，有一天所有人期待你的到来，你闭上眼睛去聆听这一切——”
他坐在胡桃色的木头椅子上，看着她，像三年来每一次他打开视频时那样，对她轻声说：
“这就是我为什么还活着，不是为了享受别人目光里的赞赏。活着是为了体现你活着的价值。”
他真的，非常喜欢这段话，每当梅苏特·□□这个一次又一次成为各家名宿、报纸的谈资或众矢之的时，他总会默默想起这段话，反复念叨几遍，然后告诉自己——你想成为的是一名伟大的球员，批评只是因为还不够努力。
“这是JOJO你的原话啊。”□□轻声说。
“如果你是因为这句话就喜欢我的话，那你就可以准备换个女神了。”
苏乔露出一个微笑，从血管不断滴落流出的血花开成一朵艳色的蔷薇，而她手指如象牙，眼眸深邃。
“因为那段话，是我提前背的。”
□□：“……”
真是个耿直的女子。
等他再度憋出话题，已经是两分钟后了。
“不用，现在这个就挺好的。”
他咳了一声：
“喜欢了好长时间，换了有点舍不得。”
回答他的是苏乔一个嫌弃的白眼。
□□朝护士尴尬地笑着，他指了指空吊瓶，又指了指门外，护士会意，立刻去重新调配药剂。
在语言被发明之前，手势是全世界的通用语。
德国人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从苏乔醒过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给他的感觉，真是比打满一场国家德比还累，好像对面上了十一个梅西，而皇马的门将，是C罗。
难搞的女人……
他看了眼自己买来的外卖，白色塑料袋软趴趴的倒下去，内壁上附着许多肉眼可见的水珠，他用手试了下温度，半硬半软的纸盒在他的手指下，只剩淡淡的余温。
苏乔是闻着香味才默默转过头。
她从昨天起就没吃过东西，又睡了一晚上，一直想不起来还好说，一旦闻着了香味……饥饿就像寻着血味的鲨鱼，靠着一点血丝就能追过去。
但是……
为什么这个皇马的梅苏特·□□还在这里？
这样，她要怎么去偷吃他带来的外卖？
真是个难题。
□□在她探头的时候就看向了她，他把板凳又往她病床前挪一挪，苏乔在床上，不喜欢离墙壁太近，她总要贴着边缘，把身体缩成一个虾子，也就导致了□□一靠近，他们的距离又被无限缩小了。
“你干嘛？”
苏乔脸色苍白地望着他：
“不要离我这么近。”
“你饿了？”□□答非所问，然后又看了眼时间：
“不过不要想着我的外卖，冷了，又太油，你不能吃。”
“……”
为什么他知道她刚刚在想他的外卖？
“这很明显啊。”
□□歪了歪头：
“连我都饿了，你怎么可能不饿。不过，你的那份在路上。”
……什么意思？
苏乔同样歪着脑袋，看他伸出手，一道光影从他脸颊上掠过照在他挺直的鼻梁骨上，□□越过她拉开床头漆白漆的小柜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棉签和酒精。
“手。”
苏乔又对上他的目光。□□的目光是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除了他叫她中文名的那两次，他的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像看不清深浅的水。
你以为清澈见底，其实深不可测。
而她是他水底的一颗小小的石子。
……
苏乔裹着严严实实的被子，背后靠着床头竖起的床板，冰凉的铁棒硌在她脊背。然而□□许久没听见她的回话，直接打开棉签袋，第二次重复：
“手。”
苏乔把左手递给他。
“另一只。”
他蘸了点酒精，头抬也不抬：
“右手。”
她的右手曾经因为她简单粗暴的拔针行为，针口豁开一小块肉，不严重，只是手背肿得够高，她又随手抹了一下，干涸的血液凝固在手背上，流下一整片晕染开又蜿蜒成几股小细流的血块。
□□托着苏乔握成拳头的右手，她手骨笔直颀长，握成拳也分量不小，南宫总是说她手大抓钱多，而现在，却被另一只更大、干燥温热的手整个托住。
她垂下目光，让阳光落在睫毛上。
□□皱着眉，拇指轻柔地蹭过伤口周围的皮肤，然后用蘸着酒精的棉签，小心处理血迹。
低着头认真的样子……就像一只尽职尽责的家养小精灵。
真是不能低估一个粉丝热爱偶像的心，苏乔面无表情地想。
可是那又如何呢？再深的情感建立时也是隔着一层显示玻璃，没有缘由的感情就像空中楼阁，看着深入骨髓，其实走得也轻而易举，今天喜欢她，明天就会喜欢别人了。更有甚者，还会转向她的对手，把口诛笔伐的利刃对准她。
粉丝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比如这位皇马的梅苏特·□□先生，苏乔皱眉，虽然和她以前遇到的似乎不太一样，但也很奇怪。
就是奇怪。
……
护工丹妮一进门就看到这两人相顾无言个忙个的，气氛有些微妙，她给在门口等着的护士长玛丽使了个眼色，然后把手里的保温桶换只手拎着，先敲门才探头探脑进来：
“□□先生，你要的白粥已经煮好了，我给你放在这了？”
苏乔闻声看过去。
丹妮是个胖乎乎、脸上有雀斑的小姑娘，平时总在一些疗养院帮忙积攒经验，看起来年岁不大，目前正打算考高级护工资格证。
昨晚□□临时想找一个护工，护士长玛丽就推荐了这个性格讨喜的小姑娘。
“不用，给我就好。”
作为皇马的中场发动机，□□一旦动起手来，速度和效率也像他踢球那样，从不拖泥带水。
苏乔重新恢复洁白的手面上，被贴上纱布，随着□□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的剪刀的“咔擦”一声，这只家养小精灵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吊瓶扎左手……丹妮，把粥递给我。”
这坑坑洼洼的口语……
前一句示意刚来的护士长，后一句是吩咐胖乎乎的小护工，好像苏乔这个即将要被扎、被吃饭的人，不存在一样。
她盯着他拧开保温瓶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丹妮？”
“嗯，这是我昨晚请的护工，毕竟你要在医院住好几天呢。”
□□浑不在意地说：
“有个人照顾总是好的，毕竟我这么讨人厌，而且马上就要被赶走了。”
“……”
你就是很讨人厌。
听不懂德语，但是能听懂自己名字的丹妮立刻露出可爱的笑，察觉到雇主们尴尬的现状，丹妮有些担心自己无差评的业绩了……
事实上苏乔没那么不好伺候，而且她还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伺候。
她咽了口口水：“如果你有注意，你会发现我伤的是喉咙而不是胳膊和腿，□□先生，这点伤不严重，而且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猜你来迈阿密是来度假。”
□□拧开手里的保温瓶，煮得软糯的白粥有着稻米特有的香气，丹妮适时地递过一只碗和一柄汤勺，在苏乔看来，就像一个老油条小精灵带着他刚收的小徒弟，前来伺候任性难搞的女主人，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资本家腐朽堕落剥削压迫的极度羞耻。
他端着碗，面无表情地放在床头柜上，不锈钢的碗碰到木柜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轻声说：
“来这里之前，你肯定也和自己的家人留过保证，能照顾好自己，可是现在你住院了。”
这个脸打得不能更疼。
他注视着苏乔为了方便挂吊瓶而不得不盘腿坐起来和他面对面的脸：
“而且你的伤也很严重。”
“哪里严重了？”
虽然每说一句话都很疼，但是疼啊疼啊也就习惯了。
比起嗓子，明显找个合适的坐姿要更重要些，然而苏乔发现，只要她必须左手挂吊瓶，无论怎样，她都得正面面对这个德国人。
苏乔干脆猫一样蹲在床上，至少能居高临下。
“……”
□□再一次自下而上望着她：
“你说你要怎么喝粥呢？”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蹲姿，又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右手背。
苏乔甚至觉得自己被他扫过的地方，明显一凉。
“……用嘴喝，你不会以为我两只手都断了吧。”
她老老实实重新坐好，端过碗，碗里被丹妮迅速插了根勺儿。
可怕，她差点以为他要做什么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才会做的事。
……
□□的椅子比床板低，苏乔的两条长腿像花架上的紫藤，自然垂落，隔着一层棉袜，脚趾蹭在冰冷的地板上——就在他的腿旁边。
手背上透明的塑料管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感觉自己额头又开始疼了。
他伸过来一只手。
苏乔顿时面无表情：
“你想干什么？耍流氓吗？”
——不，他们俩之间，耍流氓的那个一直是她，主动搭讪的是她，主动亲吻的是她，就连晚上睡得不安稳，主动去拽人家手指的也是她。
这样看，苏乔真是个爱占人便宜的女流氓呢。
……
“你的手不方便。”
“我现在打一套军体拳都没问题。”
“把碗给我。”
“我不给。”
苏乔顿了顿：“说起来，你吃过饭了吗？”
当然没有。
苏乔一只手的力道能掀翻一个成年男人，她拽了他一整夜，他上哪吃饭？
他粉了三年的女神啊，其实是个怪力女，他不仅找不到时间去吃饭，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他没敢睡。
□□昨晚顺着调酒师的引导，在酒吧狭窄的后巷里找到她时，这个让人操心的姑娘，孤零零躺在冰冷的石砖地上，幽深卷曲的短发铺散在地面，没有温度，像个死人。
酒精过敏分迅发型和迟发型两种。
迟发型出现的时间较长而且较重，除了红肿和瘙痒外，还会出现喉头水肿致呼吸困难的情况，如果抢救不及时，会出现死亡。
苏乔当然没死，要是死了现在也不会活蹦乱跳的还有精神气他。
她只是休克了，呼吸停止，像死了一样。
问题是，他当时不知道啊。
……
“没有。”
他也不指望这个一醒过来就开始迷之怼他的姑娘能好心分碗粥出来。
“哦。”
你看，她的声音连点波澜都没有。
□□感觉一整晚没睡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苏乔一点也不好奇那个皇马的梅苏特·□□为什么没有吃饭，就像她明明看见了他眼底一圈青黑，却撇过眼不问一样。
她只是漫不经心搅着自己的粥，对着他，突然深沉地说：
“从现在起，我说的一切话都是梦话，我做的事情都是梦游。”
□□：“……”是昨晚摔倒的时候磕到脑子了吗？
“张嘴。”苏乔舀了勺白粥，递到他嘴边，香香软软的白粥已经被她搅得温度正好。
他睁大眼睛，不明白剧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可苏乔举着的勺子的边缘已经近似触碰到他的嘴唇。
“……你不必这样。”
□□有些尴尬的后仰。
他的大眼睛躲闪着，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努力往后缩。
好像下一秒，她就能把这碗粥扣他脸上一样。
我有那么坏吗……苏乔郁闷。
“快点吃。”
她不耐烦：
“要知道就算是梦游手也会酸的。”
就在不久前，有人还觉得互相喂饭是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人才会做的事，而现在……
人生的大起大落啊，真是打脸。
……
“我可以自己来。”
“少废话，梦里我也是能打一套军体拳的。”
□□默然地看着她的动作，然后一口咬掉勺子里的粥，牙齿咬上不锈钢的时候，酸倒一片牙肉。
而苏乔已经淡定地又舀一勺。
她的眼睛像两个墨点，她的动作也习以为常，甚至阳光下，她敞怀的藏青色外套，也随着她的动作，像绽开的花瓣一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又收拢。
这是一个鲜活的苏乔。
□□感觉自己一直绷着的那个神经终于软了下来。
他自下而上望着她，眼神是安静的。
而在此之前，他总是飘得像找不到下脚的路。
一碗喂完，苏乔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微微笑了一下：
“我的梦醒了，所以□□先生，你为什么还在这？”
□□：“……”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