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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亲情淡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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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白夏的电话时,林燃刚刚走出红砖路派出所,红砖小区的连环盗窃案还没有破,警察说一直在蹲守,林燃有些捉急,前后快一个星期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想守株待兔也得小偷有那只傻兔子的潜质啊,这样拖拖拉拉的不主动出击什么时候能破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一个记者急的上蹿下跳的算个什么事!
电话里,白夏的声音有点蔫蔫的,只说弟弟结婚,她请假从深圳直接回了趟山东,现在在回A市的火车上。林燃听出白夏声音里的疲惫,问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她只说遇到一点不开心的小事,没什么,车上信号不大好,说话断断续续的,两人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山东开往A市的火车上,白夏趴在卧铺车厢的下铺,盯着手机发呆。想到自己过完年就31岁了,工作了快6年除了那套一居室的房子什么都没有,再想到家里的父母,白夏又红了眼圈。
弟弟结婚本是件高兴的事情,白夏给父母买了东西特意请假回家参加弟弟的婚礼,不想却被弟媳妇的娘家人气得吐血。婚礼前,弟媳妇娘家人话里话外嫌弃她这个未出嫁的大姑姐,让人来传话说姐姐没嫁弟弟先娶不吉利,山里人居然也信这些,白夏的父母忧愁着一张脸不说话,却用那双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睛瞅着白夏,瞅得白夏心里又气又痛,却无法忽略父母眼中略带乞求的眼光,一咬牙跑到弟媳妇娘家问他们到底如何才能顺利结婚,直到对方的亲戚说要包个888元的红包冲喜。红包白夏自然是给了,看着因为自己愁容满面的弟弟和父母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白夏怎么也笑不出来,没嫁出去是自己的错吗?就算没嫁出去自己也不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凭什么要被嫌弃?
婚礼后,弟媳妇嫌白夏没给自己准备见面礼闹情绪,白夏想说自己所有的存款都给了家里哪里还有钱,父母又站出来当和事佬,竟然逼着白夏在弟弟新婚后的第二天到县城给弟媳妇买了一对金耳坠和金项链,山里人不稀罕钻石什么的,就认黄金这样的硬货。就这样,因为弟弟结婚高高兴兴回家的白夏受了一肚子委屈不说,身上原本带的钱花得所剩无几,连一张机票都买不起,只好乘火车回A市。更可气的是,临走弟媳妇竟然对白夏说:“姐,你年龄也不小了,在咱这村里头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姑娘早都是几岁孩子的妈了,咱山里人实诚你也不要眼光太高,找个能过日子的把自己嫁了吧,也别让村里人笑话咱爸妈,一家人因为你连头都抬不起来。”气得白夏回了她一句:“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碍你事。”想到这里,白夏眼泪慢慢落了下来,掉在她的手臂上凉凉的,凉意顺着手臂慢慢爬上了心头,整个人都凉透了。
白夏想起自己上火车前,爸爸白建国说:”夏啊,遇到对你好的男人就嫁了吧,别再挑了。以后这家就是你弟和你弟媳妇的了,你再不嫁,爸妈怕你以后在家里要受委屈的。”爸爸的话,白夏听明白了,以后这个家是弟弟弟媳妇说了算,已经没有她白夏的位置了,她知道不是父母不够爱她,只是山里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入骨,只有男孩才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女孩迟早都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她又想到了早逝阿英,她要不是个女孩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想到这里,白夏的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完,自己从小生活的家因为弟弟娶了媳妇,已经不再欢迎自己,以往令自己无限眷恋的亲情渐渐淡漠,可是她还是心有留恋,毕竟那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孤身一人在城市漂泊,身边最缺的就是亲情和关爱,她是如此珍视和眷恋家的温暖,即使那点淡薄的温暖犹如数九寒天里一簇火柴的微光,也让她不忍放手。
白夏羡慕林燃和苏贝尔,林燃的父母关系虽然不好,可是两人对林燃都是极为疼爱的,上大学时他们经常给林燃送东西,夏天怕她热着冬天怕她冷着,林燃的外公外婆,更是在她大学一毕业就给她买了房子,记忆中好像从没看到林燃为什么事发愁过。还有苏贝尔,父母当掌上明珠一般疼爱,苏贝尔吃的穿的用的从来都是宿舍里最好的,大学时喜欢旅游的苏贝尔几乎每年寒暑假都会独自外出,她买一个箱子的钱都赶上自己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原本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肯努力,总有一天能像她们一样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直到走上社会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真的走上现实的社会,她才意识到自己与林燃和苏贝儿之间的差距岂止是一个名牌箱子,几件漂亮衣服?父母和家庭所拥有的社会关系不断给优秀的她们锦上添花,让她们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一帆风顺,而在A市毫无背景关系的自己始终在为如何能在这座城市立足而努力。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就是从社会的四流挤入了三流。
自己所干的程序员工作是碗青春饭,公司不看重女程序员,只提拔男程序员,尽管自己业绩突出却要时刻担心会因为年龄问题被新进的年轻人取代,日复一日的加班让人身心俱疲却不敢懈怠,只因为不敢想象自己失业后,没有存款没有老公,连房贷都还不起的日子该怎么办?一个三十岁还单身的外地女子有多么心酸,没人比白夏更清楚。
现实的种种不如意,加上回家所受的打击,使得白夏心里的委屈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心底浓浓的委屈全部化作咸涩的泪水自双眼奔涌而出,她逐渐从啜泣变得嚎啕大哭,狼狈地用手抹着似乎流不完的泪水。对面床铺上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白夏头也不抬地接过,说了声谢谢,便将身子转向车厢内侧,哭声慢慢变小。
夜半,车厢里的灯已经熄灭,火车一路哐当……哐当地前行,白夏睡得并不踏实,嗓子干渴的要命,渴醒了的她才想起自己从上车到现在近十个小时竟水米未沾,只顾着伤心了,白夏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你这是作给谁看呢?没人会关心你的。想到这里,她爬起身,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一点微光摸向自己的水杯打算去接水,不想触手处竟有余温传来,水杯是满的,杯旁还放着一块面包。白夏心下正在奇怪,却听到对面床铺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面包是给你的,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继续哭。”浑厚好听的男中音,看不清对方的脸,白夏道了谢,却没有喝杯子里的水,更没有去动旁边的面包。陌生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吃,这点安全意识她还是有的,当然,水也不能喝,以前可没少听林燃说那些人贩子五花八门的害人招数,想到这儿,白夏站起来决定将杯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接。
黑暗中,王宁生看着对面的女孩拿起水杯走向车厢接水的那端,轻轻地笑了笑也不生气,小丫头防范心理还挺强的么!王宁生,在A市一家颇有名气的管材公司当销售经理,经常出差,这次因为误了航班又要赶着回公司才买了火车票,没想到一上车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床上哭得稀里哗啦,颇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王宁生不禁在心里想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样。火车摇摇晃晃地一路向前,黑暗中,白夏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心里也像窗外的夜色一般,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一点亮光。
第二天早晨,列车员推着餐车开始售卖早餐,一夜无眠的白夏已经早早梳洗完毕,给自己要了一份早餐,犹豫片刻,她又买了一份放在桌子的对面。不管怎样,白夏还是很感谢昨晚对面床铺上那个男人的举动,现在想起来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别人真的是好心呢。
车厢里渐渐人声沸腾起来,隔壁几个床铺睡的应该是个夕阳红旅行团,大爷大妈们不但起得早,大清早就聚在一起唱起了红歌,一首革命歌曲唱得荡气回肠,王宁生几乎是从睡梦中被吓醒的,一颗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睁着眼躺了片刻,想到离下车还有大半天时间,他准备起身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却在一转身看到了正坐在床边吃饭的白夏。对面的女孩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简单的直发,没有烫染,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有些憔悴,充满青春气息的圆脸上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乌溜溜的黑眼睛正盯着自己,王宁生看到了女孩子眼中映出穿着白衬衣的自己,心莫名地一阵轻颤,这样的眼神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
白夏看着对面床铺上正在弯腰穿鞋的男人,三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有些像老帅哥焦恩俊,头发稍显凌乱,白衬衣睡得皱皱巴巴的,上面的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了一点肌肤,这样子还真有点……迷人?白夏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花痴了,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才开口道:“昨天,谢谢你,早餐算我请你的,还你昨晚的面包。”王宁生笑了笑说道:“我的面包?你不是没敢吃吗?”男人笑得很勾人,说话却直接的欠揍,白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梗着脖子说道:“我昨晚不饿。”王宁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梳洗完也坐在桌前吃起了白夏买的早餐,他吃饭很快没几分钟就消灭了盘中的食物。
知道白夏在打量自己,王宁生也不作声,直到吃完饭,收拾了垃圾,他才重新坐回床边,看着捧着水杯望向窗外发呆的白夏问道:“在A市工作还是探亲?”
白夏依旧看着窗外,轻声说道:“工作。”
王宁生犹豫片刻,从床头的包里拿了一张名片递给她说道:“认识一下,我叫王宁生,这是我的名片。”
对方的热情,让白夏意外也有点戒备,她接过名片看了看,说道:“我叫白夏。”
没有听到其他的信息,男人也不失望,笑着说道:“白夏,很好听的名字,你是夏天出生的?”
白夏看了他一眼说道:“嗯,夏至那天出生,爸爸为省事,就取了个夏字。”
说道爸爸时,白夏的心里还是有点钝痛,王宁生并没有错过她眼中转瞬而逝的那抹暗淡,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昨天哭得稀里哗啦是因为你的家人?”
白夏抬头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反问也是肯定,王宁生笑而不答,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样子。毕竟是陌生人,白夏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看到对面男人探究的目光果断选择了闭嘴,这是自己的私事,怎么能随便讲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见白夏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王宁生也不再说话,两人各自玩起了手机。临下车前,王宁生突然对白夏说道:“我的手机没电了,方便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白夏有些犹豫,纠结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王宁生看着手中的苹果4,屏幕上是一个女孩灿若夏花的笑脸,笑起来的白夏眼睛弯弯的,很是阳光可爱。王宁生呆愣片刻,在上面输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点了存储,又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后,才将电话还给了白夏,白夏疑惑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什么意思?这是在要她的手机号码?想到下车后就各奔东西了,白夏也不想多言,最多就是不搭理罢了。
下车时,白夏准备自己去拿行李架上的箱子,已经走到前面的王宁生又返回来帮她,白夏却伸着胳膊继续拉箱子,倔强地说道:“我自己可以。”最终王宁生凭借身高优势轻松从白夏指尖拿走了箱子,临走还对她说道:“女孩子太逞强可不好,也得偶尔示弱给男人一些机会。”看着他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白夏突然有点委屈,带着气说道:“你以为我爱逞强吗?身边又没人怜香惜玉姐弱给谁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牢骚,那个男人竟然回头对自己笑了笑,这一笑惹得白夏姑娘心头的不痛快瞬间翻倍,恨不得跑上去踹那个男人一脚,这是赤裸裸的嘲笑吗?
出了噪杂的火车站,白夏回头看了看A市火车站几个大字,心里突然变得踏实起来,她甩了甩头,好像要将在家乡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甩掉一样。搭了个出租车,她直奔自己的小窝,打算先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