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丁典火

6、三 风家村(1)

　　再三道歉，姜伯把东海幻珠送了过来，失去这颗辟毒奇宝，就等于放弃逃生唯一的护身符。姜伯舍下身段，尽量把姿态放得极低，少主可是沈家的独苗，绝对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丁微雨取过东海幻珠，又看看手里的百纳袋，「这东西，怎么打开？」
　　「为了取出东海幻珠，老朽不得已，暂时炼化了这个百纳袋，若想易主，一般得用烈火烧炙七天，去除旧有的印记，再用自己的鲜血涂敷。不过我这里，倒还有另一个仙家手法可以转移……」
　　为了让丁微雨息怒，姜伯根本不敢藏私，连从白安柔学到手的开启密诀，也毫不犹豫交了出来。仙家手法，果然不同凡响，不必火烤血染这么麻烦，丁微雨大感兴趣，拿着百纳袋掐诀练习。
　　这个手法并不繁复，只需集中精神，以十八道诀法一一打入束口即可。有了这新奇的东西，丁微雨立刻高兴起来，她打开百纳袋，把零碎的小东西送进送出，可惜容积并不算大，不过是五尺方圆的一个空间。
　　虽然空间不大，里面的好东西却是不少，金银珠宝、武功密笈，还有很多仙家轶史，显然是沈佑特别寻来给她的东西。她把东海幻珠贴身收藏，心里的怨气消散了很多，沈佑就是个大傻瓜，被人卖了，还会帮着数钱的笨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不来往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又取出来自丁家的百纳袋，她一直不知如何使用，如今终于得到正确的方法。同样五尺方圆，只装了些不值钱的日常用品，丁微雨正好把随身之物收藏了进去，她正玩得开心，耳畔忽然传来咕咚一声。
　　这一个月又饿又累，姜伯早已疲累不堪，毒瘴之中找不到食物，离开毒瘴又会被丁微雨追杀，他支持到现在，几乎已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丁微雨收下了赔礼，似乎不想再追究少主害她的事情，心情一松倦意如潮，姜伯再也控制不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喂，别装死！装死也没用，我可没说要放过你！」
　　上前两步，用脚尖挑了挑，姜伯一动也不动，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这家伙破坏传送，害得她掉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又趁她重伤一路追杀，若非拥有底牌，早就成了荒地枯骨。
　　五指骤紧，举起了噬魂蜈蚣，只要轻轻一挥，就可把这害她的老东西彻底斩杀。右手举了又放，五指忽张忽弛，她扬声长啸，一挥兵器抽得山石乱飞，心里的怒气发泄一空，屈指疾弹，将手里的奇兵缠回腰上。
　　「哼，这次就放你一马！」

　　凉风如水，虫声唧唧，银色汉河如瀑倒挂，夜幕星光闪闪烁烁。
　　立壁之下的背风处，橘红色火光轻轻摇曳，姜伯睁开眼，脑袋还觉得十分晕沉，侧转过目光，就见丁微雨手执树枝在书写着什么。
　　早听少主说过，丁微雨极为勤奋，只要有闲暇的时候，不是在修练就是在研读，姜伯赞叹之余，又感叹少主怎么就没学到这一点？以双夏盟的背景和沈佑的资质，只要肯努力一点点，绝对能够压倒这位勤能补拙的丁微雨。
　　他勉强起身，只见身前备妥了清水和食物，既然还活着，那就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丁微雨没理会他，任他一口一口吃饱喝足，直到所有的食物一乾二净，她才抛下树枝抬起头来。
　　「我还缺个跑腿打杂的，以后一切杂事由你包办。」
　　姜伯楞了楞，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他虽是个家臣，在沈家却是身居高位，这种斩钉截铁的命令口吻，实在让人很不舒服，「棋令主，我……」
　　一抬手，丁微雨拦住他的话，「要是觉得委屈，想展现一下傲人的风骨，那边有个坑我替你挖好了，尽管跳进去，我不至于让你曝尸荒野。」
　　姜伯十分识相，立刻就把嘴闭上了，打杂就打杂，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做口舌之争。丁微雨可不是善良的主，能饶他一命，多半已经是看在沈佑的情面上了，反正愿意得做，不愿意也得做，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惹得她翻脸自取其辱。
　　丁微雨合衣一卧。「我睡了，你守夜！」
　　接下来的日子，姜伯终于明白所谓的打杂，到底有多彻底，丁微雨除了赶路就是修练，一切的食衣住行，全由他这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一手包办。好在她夜间也要修行，两人还可以分别守夜，否则就算丁微雨不动手杀他，这条老命，也得葬送在这不知名的异乡了。
　　两人在起伏丘陵，向着东方不停行走，从炎夏直到秋意渐起，放眼依旧是林木海洋。到了这时候，他们都确定此地并非是凡尘俗世了，否则像这样的好山好水，怎么也不可能三个月来都不见人影。
　　这样的推断，让丁微雨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得是虽然传送出了偏差，但毕竟是踏入了对的地方，惧的是她对这里一无所知，谁知多久能走得出去？一年半载？还是十年二十年？
　　此时秋风渐起，万物萧索，丁微雨愈走愈慢，望着半黄的枯叶长叹口气。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是九月，他们两人原本储备的东西就不太多，经过这些时日的消耗，几乎山穷水尽无物可用。
　　凭两人的武功，食物自然是不缺的，但衣衫却禁不起跋山涉水的磨损，纵然十分干净，却已经打了不少的补丁。望着无尽的山脉，丁微雨忽然觉得心浮气躁，要不是姜伯害她传送出了偏差，如何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忽然停下步伐，「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说完话，选了棵茂密的大树倚坐休息，姜伯很自觉地忙碌起来，砍材烧火，又到林内打了野味。他拎着东西，正想去水边清洗，就见清澈的溪水中，夹杂了一丝丝血腥味，随着时间过去，水中的血色愈来愈重，而远处隆隆如雷响，地面也隐约传来震动。
　　丁微雨睁开双眼，眉心轻蹙点飞而起，她踏上高枝远远眺望，只见林木摇晃薄沙飞扬。这样的情景，她实在未曾见过，一时之间也推断不出什么原由，不过未知的地方，就会有未知的危险，加上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丁微雨当机立断，飞身下地，轻叱一声，「走。」
　　两人快速奔行，而身后的闷响声不曾停止，轰隆隆的雷鸣不断追近，地面碎石亦随着震动。丁微雨回头再探，终于看见一群动物汹涌而来，前头是以速度见长的虎豹青狼，后头则是体型高大的猿熊犀牛，还有蜈蚣长蛇到处穿梭，吓得两人不断提速没命地向前冲。
　　不到半个时辰，身后的兽群更加贴近，铺天盖地的蹄踏声响，夹杂着各式动物的怒吼嘶鸣。这股失控的狂潮，至少累积了成千上万的飞禽走兽，两人现在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怕稍一停滞就成了血泥。
　　姜伯原本武功就不如丁微雨，年岁已大，气力消退，而轻功更非他的强项，在不知不觉中，两人渐渐拉开了距离。他咬牙苦撑，汗水湿透了衣裳，两条腿又酸又麻，奔行的速度一直在减缓，就在这时，滚动的碎石忽然让他脚下一滑，只片刻耽搁，狼群就冲了上来，砰砰连撞瞬间响起，像是无数石块砸在身上。
　　眼前骤黑，眼见就要被兽潮淹没，姜伯忽觉腰上一紧，丁微雨竟回身相救，将他自狼群之中捞了出来。踏着青狼的脑袋，丁微雨施展密法，身形模糊连闪了几次，就这短短时间，二人又把兽群甩在身后，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连她的脸色也苍白如雪。
　　两人被兽潮追逐，再也顾不得南北西东，有路就逃，遇阻碍就转，又经过一个时辰，后方的兽群终于逐渐有些分散开来。体力消耗到极点，忽然一股清凉之气自左手背散发出来，丁微雨精神一震，挟紧姜伯再度狂奔。
　　还好这些日子，用山中的草药喂饱了这个宝贝，在这要命的关头，适时发挥了救急的作用，就在经过一片石林的时候，耳畔忽闻洪亮的话声自上方传来，「喂，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