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丁典火

4、二 修界动荡(1)

　　事情败露得太快，家主还来不及做出安排，母子二人尚未休息又转移了住所，阴谋就这样胎死腹中。白舜文倒也干脆，把家主的吩咐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白凤朗竟未因此动怒，只是提供的丹药数量又少了一成。
　　这招釜底抽薪太过阴狠，家主焦头烂额忙着想补上差额，他既没勇气也没能力与之对抗，只能暗自吞下这恼人的苦果。白凤朗虽惩治了白家，却也没对白安柔和沈佑另眼相待，只给了沈佑五级弟子的身分，一切福利也比照办理。
　　第五等子弟，在白家只是中间的等级，白凤朗甚至没来看过他们一次，令沈佑不由得满腹怨气，他又不是自愿来修界，来了还得不到白凤朗的照顾，在他破口大骂和别人起了几次冲突之后，竟又被降成了第六等弟子。
　　显然白凤朗的不闻不问，让沈佑少了有力的保护，分配到的都是最底层的工作，检选分类低等的药材，每日又脏又累，工作的回报却是很少。想要罢工就缺衣少食，逼得他只能消极怠工。

　　白星镇外的密林里，白家家主正来回踱步，那是个面貌威严的中年人，可惜空有皮囊却无胆量。他算计白凤朗失败，又难以对付如狼似虎的官府修士，白家早已日趋没落，就像门前的红霞锦一样虚有其表。
　　远远望见那老迈的身影，白宗宁不由得喜上眉梢，「老祖，你总算来了，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老者腋下撑着双拐，下摆空荡荡的不见双腿，他一飘一荡，轻巧地坐在一旁平坦的大石上。「我再三告诉你，没事别老往这里跑，你是家主，不要什么小事都来烦我。」
　　「老祖，这件可不是小事，你得出面，否则这次白家就麻烦了。我依照你的吩咐，注意和白凤朗一切的相关事物，正巧，他的幼妹带着儿子前来投奔，我想扣下他们当人质，让他替白家多炼些丹药，怎知白舜文这小子吃里扒外，居然帮着白凤朗把人弄回去了，现在白凤朗减了一成丹药的供给，我们得花一大笔钱才能补足这个差额。」
　　那人抬起阴冷的双眼，丝毫不掩饰心里的鄙夷，「一点小事都能办砸！宗宁，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老翁已有四百多岁，名唤白远山，是前一任白家家主的伯父，他有筑基大圆满的实力，在这小小的白星镇称得上绝世高人，能在这贫瘠之地修练到这个高度，白远山的天分和机运都相当不错。
　　只是岁月蹉跎，百余年转眼流逝，当年任凭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突破关卡晋升金丹。他眼见寿命无多，便不再过问家族之事，毅然决然离开此地，独自闯荡以寻求机缘。
　　怎知在白星镇的绝世高手，在三十六城的地界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游历天下，花尽了所有的物质，非但没能得以突破，反而在和人争夺宝物之时，硬生生被斩去了双腿。
　　当他狼狈不堪回到家族，原本的白家，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他的近亲尽皆没落，族长一家，甚至被驱逐至祖地做了终身的守墓人，当时他恨极了，却对既成的事情无可奈何，而白远山又需要养伤，急需白凤朗的威名保护白家。
　　他拼了性命，或许可以杀了白凤朗，但两败俱伤的结果，对他却没有半分好处。所以白远山隐忍了下来，一边养伤一边培植自己的势力，和现任的家主暗中连手，盗出部分物资，秘密言周教优秀的子弟。
　　多年过去伤势已痊愈，白远山不免蠢蠢欲动，可是白凤朗聪明且心思缜密，想要对付他并不容易。炼丹师的身分让他交友广阔，筑基后期的修为也让人忌惮，还好白安柔自俗世前来依附，还带了个不知艰险的凡间小子，这一下子，事情就有了转机，这位所向无敌的白凤朗，现在忽然有了弱点。
　　沉吟良久，白远山觉得机不可失，「我现在伤势已无大碍，族里培养的弟子也足以支撑白家运转，白凤朗嚣张的够久了，不如就利用他两个亲人筹划一番，趁机宰了这个小子。」
　　「不行！」向来无主见的白宗宁，这次却坚决地直摇头，「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
　　「呃，这……又到了千年一次的紊乱期，百年内法壁不稳，各个家族都得出钱出力，我们白家，一直以丹药抵数，若没了白凤朗，这笔开销实在太大了。只要想办法，让他专心炼丹也就够了，杀他……这万万不能……」
　　「你有事瞒着我？」
　　「当然没有！」
　　白远山瞇了下眼睛，「哼，每次提到杀他，你和那几个老货，就一个劲地找理由拒绝，你当我是睁眼瞎子，看不出你们有问题吗？」
　　「老祖……」
　　「说！」
　　在老祖的威胁利诱之下，白宗宁终于吐出了实情，白凤朗竟然来路不明，根本就不是白家的子弟。当年白远山一去无踪影，家族没有高手坐镇，白家的地位飘摇不定，因而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之下，答应了一桩不可告人的交易。
　　那些人给予大批财物，留下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小男婴，他们让白家伪造了新的身分，让他成为家族中不起眼的一员，他们要求白家必须暗中看守，不能让他脱离掌控，并且终身不得踏入修界，只能一世做个凡人。
　　为了隐瞒他的身分，白凤朗和普通弟子并无不同，可是就靠着最低等的功法，白凤朗依旧突破了凡体，他修练进度奇快，又展现了高超的炼丹天分，白家舍不得这样的天才，违背了不得让他修练的最初协议。
　　白家只想让他炼丹，白凤朗却偏偏一心追求大道，他不肯只当个炼丹师，把心力投注在自身的修行。因为害怕东窗事发，白家使劲混身解数加以阻挠，最后以暴力手段迫使他就范，使白凤朗和家族有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们软禁了白凤朗，软硬兼施迫他炼丹，并且偷偷暗中下毒，损伤了他的修为根基。即使这样，白凤朗依照逃了出去，数年之后复又归来，以强硬的手段血洗了伤害他的众多仇敌。
　　结结巴巴说完了事情，白宗宁忍不住擦了擦满头汗水，「那些人说过白凤朗的来历不凡，若是他一死，立刻就有人能循线追来。我们只想让他炼丹，让白家多点收入度过难关，若是他死了，只怕会惹来天大的灾祸！」
　　白远山听得一头冷汗，抬起眼，他恨恨地道：「要钱不要命，这样的人物，是白家能够惹得起的吗？他必定来自修真大族，一但身死，便会有血脉印记可以指引，这一看就是家族争斗殃及子孙，这种找死的事情你们也敢沾手！」
　　「我们当时，是真的不知情。」
　　「对方是什么人？」
　　「不知道，只知他们来自荒原……」白远山不满地横过眼刀，白宗宁赶紧解释道：「老祖，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藤家七爷牵的线，只说是来自荒原的一个家族。当年由五长老和对方密谈，彼此约定之后，留下酬劳就消失无踪，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似乎根本不在乎如何安排这个孩子……」
　　白远山哼道：「不是不在乎，而是他们太害怕，只要知情就可能泄露，他们宁可完全不闻不问。不过荒原在三十六城之外，道路阻隔，实在太遥远了，不管白凤朗有什么背景，根本没有一点用处，只要不杀了他，这辈子都找不到白家的头上。」
　　「老祖宗，那白家的难关……」
　　「只要我这筑基修士还在，官府不敢留难白家，不过祸是你闯的，我为什么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只要老祖宗肯帮忙，往后宗宁一定全力配合，只要不伤及白凤朗的性命，老祖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话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又找些借口不停推拖……」白远山取出信物，扬手丢给白宗宁，「拿这东西去官府，他们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若是那些小兔崽子还有意见，就叫镇守直接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