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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 祸福相依(1) ...


  •   野火炽热,惨呼声起此彼落,沈佑望着刀光下的乱影,只觉得双腿沉滞举步维艰,白安柔惊惶失措,花容失色向他奔来,他扬起双臂想要迎接,蓦然丁微雨冷笑着扬起快刀,刺眼的光芒一闪,人头滴溜溜地滚落到脚边。
      沈佑大口喘息,新春的飞雪落满大地,正月的寒风冷冷吹过,只见树上挂着一排莲花灯笼。白安柔笑容满面,满桌尽是他爱吃的菜肴,白家弟子正拖着人犯经过,混身伤痕,鲜血染红了小径上的积雪。
      白安柔视而不见,依旧殷勤地为他布菜,丁微雨忽然抬起头来,两行血泪自双眼流下……
      「不!」
      刺痛传来,沈佑闷哼出声,日光洒满宽广的房间,驱散了恶梦里的黑暗和血腥。这屋子乍看颇为奢华,却全是些低廉织品堆出来的俗艳,月洞床上挂着芙蓉暖帐,厚白的棉被绣着戏水鸳鸯,墙上悬着匠气的字画,瓶里插着不雕的假花,床畔的炭火,烧得屋内一片温暖,有个精瘦的中年汉子,愁眉苦脸坐在一旁。
      见沈佑转醒,那愁苦的神色便减去一分,他勉强笑了笑,三指搭腕查探着脉象。「公子,别急着起来,你这左手虽然接得极好,但再这么连续使劲,或许真会留下隐患。」
      「这是什么地方?先生又是什么人?」
      「在下姓傅,是个大夫,这里是间妓院,是你家的长者让我来给公子诊治。」他见沈佑态度温和,谈吐有礼,沉吟了一下,直接开口向他求助。「公子,在下医术有限,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请你们依照约定,放我和小女平安回去……」
      房门猛然推开,一个又矮又圆的姑娘气冲冲地道:「爹,不必求他们!这种没有天良的家伙,求了又有什么用?」
      傅大夫惊道:「放肆,谁让你胡说八道!」
      「明明他们是……」傅大夫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姑娘委屈地撇了撇嘴,端着饭菜,没好气地重重搁在桌上。「吃饭吧,别说我没好好伺候你!」
      那姑娘穿了身紫色衣裳,平脸小眼,有双淡淡的细眉。她气色极好,红润的简直能发出光亮,腰带狠狠勒紧了身躯,突显出上下两截肉墩。沈佑觉得莫名其妙,刚刚醒来,就遇到这么个无礼的胖女人,自己又没得罪她,干么像个仇人似地摆出这种脸色?
      那姑娘见沈佑盯着她,忽然双手一抱遮挡在身前,「色狼,不要脸的下贱淫贼,想都别想,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答应!」
      傅大夫怒道:「胭脂,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快给姑娘送饭去。」
      傅胭脂咕哝道:「当我爱来吗?」
      怒哼一声,扬起下巴扭头就走,用力将门重重带上,回身又往小亭行去。姜伯坐在亭中,宛如冰雪的眼神格外吓人,她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端起托盘,取了石桌上的另一份饭菜,轻手轻脚走向旁边的另一间屋子。
      远离了姜伯,她忍不住咧嘴吐了吐舌头,他们父女两人,硬被这老头子抓来医病,她才抗议了几句,就遭他连打带骂狠狠收拾。心中空有满腔正义,她却不敢自讨苦吃,谁让她一见姜伯,就像老鼠见了猫,除了胆颤心惊,没有半点反抗的勇气。
      直到进入屋内,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无踪,傅胭脂抬头望去,不由得微微皱起细眉,「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把炭火烧旺些?」她快步走到床边,把手里的托盘放在小几上,取过一旁的铁勾子,将盆里的火光拨得炽热许多。「你呀,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灰心,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丁微雨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放回了书上,前些日子流年不利,和林家侍卫拼斗受伤,又在白家挨了顿好打,一身外伤,连自己也觉得触目惊心。还好姜伯心思细密,替她找了个姑娘家来诊疗医治,这姑娘医术不错,就是整日喃喃自语不知所云,但她治病极为仔细,这点唠叨的毛病也就算不得什么。
      傅胭脂弄好了炭火,却见饭菜在旁一口也未动,抿了抿唇,终究化成无声的叹息,她神色悲悯,口气柔和有如拂面春风。「小姑娘,多少吃一点吧,只有养好了身子,未来才有希望可言。」
      丁微雨摸了摸脸颊,自己到底哪里像小姑娘了?这傅胭脂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一口一个小姑娘,叫得她好像涉世未深的荳蔻少女。却不知这几日吃好睡好,又有傅胭脂的细心照料,丁微雨难得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一身锋芒尽皆收敛,慵懒的模样衬显得眉眼温柔。
      看她顺从地点了点头,搁下书册,一口一口吃得十分秀气,简单的中衣之外,罩著名贵的紫貂披风,未加束缚的长发分垂,举手投足优雅从容。这分明就是个养在深闺的柔弱千金,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家风的严谨,不知为何,落入了人口贩子的手中,她肯定是抵死不从,才会落得满身伤痕。
      傅胭脂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脂粉未施,难掩国色。她的容貌并非艳丽绝伦,只是看着就顺眼舒心,五官精致,美得并不张扬,只可惜这娇滴滴的小姑娘,陷入了狼窝前途坎坷。
      有心相助,力有未逮,一想到她身上的伤痕,傅胭脂就觉得义愤填膺!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这些人渣居然真的下得了手,取出木箱里的药膏,靠着炭火慢慢烤热,心中一番天人交战,傅胭脂下定决心助她逃亡。
      「这几日多吃多睡,尽量让伤势快些好转,等到他们松懈的时候,我和我爹,一定会帮你逃离这里。」
      「啊?为什么要离开?」
      看她不解的娇憨模样,傅胭脂简直心急如焚,「小姑娘,你真是傻得可以,不离开,难道要等着伤好了,被人硬生生地推入火坑?」
      「我?」
      「是呀,不卖你难道卖我?他们只有两个人,年轻的那个还在养伤,只要等到老头子一松懈,我们就想个办法一同逃出去。看你的举止,家族肯定不会简单,等你平安回到了家里,再找那两个逼良为娼的混蛋算账!」
      屋内足足静默了十息,丁微雨忍不住哈哈大笑,纵然她一笑如百花绽放,傅胭脂此时只觉得气急败坏。这个女娃娃,该不是让人打傻了吧?跟她说正经事,她却歪在抱枕上笑得花枝乱颤,居然还抬手拭了拭眼角,显然是乐得笑出了眼泪。
      丁微雨舔了舔唇,强忍笑意,对傅胭脂投以抱歉的眼神。逼良为娼?这姑娘也太能想象了,她倒是曾想把白安柔给卖去妓院,这种行为,显然才符合傅胭脂指控的恶人模样。
      「傅姑娘,你误会了,他们是朋友,还把我从贼子的手中救了出来。」
      「啊?不是吗?那、那为什么……会在妓院?」
      傅胭脂一摀圆脸,只觉这个脸可丢大了,刚才她还甩了脸色,骂那年青男子是下贱淫贼。往后总会见面,这情况叫人好生尴尬,她又拉不下脸来低头道歉,该怎么化解这一场误会?
      就在这时,响起了轻轻的扣门声,姜伯的声音,关切中带着一点好奇,「棋……丁……咳咳,丁儿,你没事吧?」
      显然有外人在场,姜伯不想泄漏几人的身分,他又无意杀人灭口,思来想去,只好硬生生喊出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一听到姜伯的声音,傅胭脂立刻吓得一缩脖子,丁微雨尚未回答,接着又响起另一个爽朗的声音。
      「那个……丁……丁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开心?」
      显然丁微雨的开怀大笑,勾起了姜伯和沈佑的好奇心,沈佑也想不出遮掩的办法,只好依样画葫芦,随着姜伯一块胡乱地叫了。傅胭脂原本是怕,听到了沈佑的声音,这下子又变成了羞愧交集,她拉开房门,飞也似地逃了出去,姜伯错愕地看着她溜回自己的房间,那奔跑的速度,简直不输有武功的人。
      沈佑懒得理会那个态度不佳的胖女人,几日不见,他比较担心的是小丁的伤势到底如何?一跨入屋内,沈佑就楞在当场,那个凌厉霸道的小丁不见了,屋里只有一个我见犹怜的慵懒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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