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丁典火

21、十 祸福相依(2)

　　姜伯回身把房门关上，他心无杂念，倒不觉得丁微雨的模样有什么不同，本来就是个小姑娘，换回女装自然是天经地义。可怜沈佑挨着姜伯坐下，拿起茶壶心不在焉，不是磕着杯子，就是溢出了茶水，一见小丁起身往桌前走来，闹得他面红耳赤，眼光都不知该往哪里看。
　　一开口，沈佑结巴地道：「你、你先穿上衣服！」
　　楞了楞，丁微雨怒道：「谁没穿衣服了？」
　　「我是说，换了男装吧，你这模样我不习惯。」行至跟前，一巴掌拍在沈佑的额头上，沈佑吃痛，不由自主发起火来，「干么打我？」
　　丁微雨鄙夷道：「一阵子不见，你就嚣张了？我怎么打扮关你什么事？」
　　沈佑气呼呼地瞪着她，却又拿小丁没什么办法，看她这模样，分明伤势已无大碍，自己的状况却不算太好，真斗下去也是自讨苦吃。他就不该担心她，这丁微雨，分明就是个九命怪猫，那天在白府见到她，根本只剩下一口气，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又活蹦乱跳能揍人了。
　　「棋令主……」
　　一抬手，丁微雨阻止道：「姜伯，别再这么称呼我了，新地方、新生活，不如和沈佑一样，叫我小丁就好了。」
　　姜伯笑眯了眼，「好、好，那老朽就不客气了。小丁，我就想问问，往后的日子，你可有什么打算？」
　　丁微雨坐了下来，一手托腮，一手敲击着桌面，「这次是官兵和世家的冲撞，纵然有不开眼的世家子弟会找麻烦，至少明面上，他们没有公然对付我的理由。唯今之计，只能低调做人快快修练，现在一切都是空谈，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再想想往后的出路。」
　　姜伯点点头，「对了，那个张哲送的锦囊，里面有枚紫月令牌，我已经打听过了，不论是何种身分，使用紫月令牌，就拥有五等官兵同样的福利。所以从今而后，你每个月都能获得下品灵石十枚，还有聚灵阵、七巧室等等官府的设施，只要是镇里有的，每个月都可无偿使用一次……」
　　话未说完，丁微雨猛然起身，「每个月可以用一次聚灵阵？」
　　「呃，是呀。」
　　摸着左手背，丁微雨不由得眉开眼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了聚灵阵，往后修练就不是问题。可惜，我们只有铁级下等功法……」
　　轻咳一声，沈佑忍不住开口道：「小丁，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如果你答应别找娘亲报仇，我可以给你高等的功法。」
　　丁微雨闻言，忍不住双眼放光，白家是镇上第一世家，底蕴深厚，修练的功法肯定高明一些。有了聚灵阵汲取灵气，再有好一点的功法加以练习，丁微雨可以想见，修练的速度肯定十分惊人。
　　正想点头答应，却又想到了沈佑的父母，沈信之对她下狠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原本还以为沈家就一个蠢货，想不到白安柔害起人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屡屡害她的家伙，丁微雨不可能置之不理，为了部好一点的功法，就要面对层出不穷的恶心手段，一念至此，丁微雨立刻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沈佑脸色微变，「你不答应？」
　　丁微雨继续摇头。后天踏入先天，不过是个过度期罢了，她若没那资质，再好的功法也没有用。丁微雨早就知道，自己此时起步，已比修界之人晚了十年八年，她宁可多花点时间，慢一些踏入先天期，也好过此时答应了沈佑，往后面对沈家的夫妇就有所顾忌。
　　「就算铁级下等，我也有信心踏入修仙路，我不会为了区区一部功法，就对算计我的恶人手下留情！」
　　这还是因为在她心里，认可了沈佑这个朋友，否则就以沈家夫妇的所作所为，她大可将功法骗到手，再将害她的恶徒一一诛杀。话虽如此，沈佑却不免惊怒交集，涉及自己父母的性命，他根本没法子从容应对。
　　「你……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小气……」
　　「我小气？」
　　「不都没事了，你还因祸得福，换来五等官兵的福利？加上我赔给你的高等功法，有这么好的事，干么还死咬着不放？」
　　丁微雨一下子就怒了，「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拿命去换这么好的事？」
　　姜伯急忙介入，「小丁，别生气。少主，我们先出去谈谈。」
　　「姜伯，你别拦着我……」
　　「沈佑！」姜伯脸色一沉，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对少主发火，「跟我出来！」
　　姜伯一怒，沈佑有些不所措，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伯给拖出了房外。这几日大雪不止，屋外积雪厚达数尺，除了常走的小径，到处都是松软的积雪，姜伯就这么拉着沈佑，一脚高一脚低地拖去了院中小亭，沈佑身上的伤都还没好俐落，到了亭内已痛得直抽冷气。
　　「疼……疼疼……」
　　沈佑是自小宠到大的孩子，姜伯听他这么一喊，倒也觉得有些舍不得。放开手，眼光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关切，「怎么？哪儿不舒服？」
　　「全身都疼！」沈佑气呼呼地坐下，「姜伯，干么拉我出来？」
　　「不出来，你就等着挨揍吧！」
　　一拍石桌，沈佑气道：「魔女就是魔女，心狠手辣，总想着杀人放火……」
　　话未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姜伯脸色不善，对着他斥责道：「说得什么话！她若不是为了救你，能惹上这些麻烦事吗？你娘恩将仇报，本来就是找死的行为，小丁是受害者，就算她不原谅你们又有什么错？」
　　沈佑摸着脑袋，简直被姜伯吓得不知如何反应，「你……你怎么……胳臂肘朝外弯……」
　　闻言楞了楞，姜伯这才轻叹口气，「新地方，新生活，我已经替沈家卖命了一辈子，往后，我打算和棋令主一起闯荡生活。少主，沈家是一方之雄，你的言行，总是带着说不出来的霸道，一直以来，都是沈家在算计陷害，你约束不了自己的亲人，凭什么要求棋令主不许报复？」
　　沈佑垂下了目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姜伯毫不留情，直指其非，「沈家是丁家灭门的帮凶，你一直忽略了棋令主的血海深仇，盟主三番两次对她下手，少主也只当视而不见，你娘都做到这程度了，为什么你还敢指责棋令主？因为在你心里，沈家的人才算是人，其他人的伤痛，怎么能和高高在上的沈家相比？」
　　沈佑张了张口，忽然觉得不知该从何辩解，他似乎一直指责小丁心狠手辣，却很少去回想沈家到底做了什么。他当然明白阿爹做得很过分，可是不论怎么出招，小丁总是有惊无险度过了难关，而他的愧疚，就变成了一种纵容，不管小丁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尽办法送到她的手中。
　　他真的没这么坏，心里也不是不在意，可是就这么一来一往，渐渐变成他和小丁的相处模式。沈家负了她，他就送东西，金银财宝、武功秘笈，他想尽办法弄到手中，只是为了让小丁开心。
　　这次，小丁一定气坏了吧？连天字功法，都不能抹去她的杀机。他也知道白安柔罪有应得，可是，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死在小丁手里？方才是他心急，一时口不择言胡说八道，若是好好商量，这次的事情未必不能有转机。
　　他想了很多，往事点点滴滴，不断地掠过心头，凭心而论，小丁这朋友，待他也真算仁至义尽了。抬起头来，日头已西沉，大雪如沙，姜伯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显然姜伯十分不满，训了他一顿，就任他在这里好好反省，取出袋里的伏鸣九转诀，书中仿佛犹有残存的墨香，从他拿到功法的第一天，他就没忘记给小丁预留了一份。
　　沈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大雪天中坐了许久，他只觉得四肢僵麻，脑袋昏沉沉地隐隐作痛。来到丁微雨的门外，轻轻叩了几下房门，这一次，他打定主意绝不胡言乱语，只要小丁能消气，白安柔的事情就有了转机。
　　「进来。」
　　一灯如豆，丁微雨坐在桌前，沈佑悄悄掩上了门，几步路的距离，感觉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到了眼前，沈佑抓了抓脑袋，不知应该怎么开口，姜伯没说破之前，他还觉得用财物宝贝就能获得谅解，一但戳破他不愿细想的个中缘由，面对小丁，沈佑就再也没有理直气壮的感觉。
　　屋中陷入沉默，丁微雨忍不住抬头来，她还以为是傅胭脂来送晚餐，一见是沈佑，立刻冷冰冰地如罩寒霜。
　　「你来做什么？」
　　「我……」沈佑先把伏鸣九转诀放在桌上，舔了舔唇，厚着脸皮坐了下来，「对不起，我之前说的话，绝对不是有意的……这功法，我早就抄好了，我想你早晚会来修界，到时就不缺功法修练……」
　　「是吗？」
　　「是真的！小丁，你原谅我娘一次好吗？就这一次，她人很好，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心里一急，紧紧握住丁微雨的双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他们以后再为恶，我就真的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