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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棉被和热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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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位女子微微一抬头,欲语还休,眼神说不出的妩媚勾人。旁边儿伺候陈三皮的下人,低头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准备悄悄退下。
陈三皮嗤笑了一声,身子懒散地往后躺,整个人倚在榻上。似是方才的几杯酒下肚,有些发困,打了哈欠。
眼睛仍眯着,冲一位女子吹了声口哨。
那女子大胆的很,不作扭捏之态,笑得宛如醉人的美酒,莲步轻移,衣裙随之摆动,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
一直走到离陈三皮只有两步远,才堪堪停下。
陈三皮脸色立即沉下去,眉头紧皱,尤为不悦:“你站这儿不动,是瞧不起我?”
女子没反应过来,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
陈三皮冷着脸,瞥了她一眼,似是火气越来越大。正要转身出门的人,瞧见了,连忙回来弯着身子,问他哪儿不满意。
陈三皮抬眼,里面藏着寒意,让下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声音好似寒冬腊月:“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女人?自个儿站在那儿,是等着我去抱她?”
下人也有些怔愣住,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立刻斥责女子:“你傻站着做什么,没瞧见公子不高兴了么?”
女子也有些委屈,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分明是打算让他更高兴,才作出这般姿态,怎么反倒惹恼了。
难不成得直接坐上去?
她眼里泛着莹莹泪光,楚楚可怜。犹豫着往陈三皮腿上坐,可还没挨着,他又锁起眉头。
“真是不把我当主子瞧,直接就来我身上,好大的胆子!”
女子动作僵住,委屈地低下头。
旁边儿的下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找女人伺候的事儿,就这么黄了。连带着以后的几日,陈三皮的屋子除了丫鬟,就没个女子进屋。
夜里,陈三皮躺在床上,一闭眼睛,就出现姜妩的模样。弄得他口干舌燥,身上别扭的很。从床上爬起来好几回,从壶里倒茶,结果是温热的。
喝的时候没察觉,一口灌下去,只觉得心口的热气越来越厉害。
陈三皮心烦的很,把门闩拿走,房门大开,屋外的凉风瞬间扑进来。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被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哆嗦。
心里的躁意,总算消退了不少。
这些日子,他一直待在这儿,陈瑞祥虽下了命令让人去找陈三皮,可人到了家里,却没了声响。
也不说见上一面。
陈三皮整日脸上嘻嘻哈哈,实则心里谨慎的很。那些饭菜,若不让人都试一遍,他是不敢碰的。
陈瑞祥想要儿子,可旁人怕是不会这么想。
陈三皮索性蹲下,坐在门槛上,抬头看了看,满月挂在天空。他又掰了一遍手指头,数出牢记在心的数字。
十五天。
离开了已经有半个月,他垂下眸子,方谨怕是不敢将字条让姜妩瞧见,估摸着他们也快到了。
姜妩一行人坐着马车,劳累的很,总算瞧见了京城的地。行李大包小包,拎着尤为不方便。沈旭想让人帮一把,被方谨狠狠瞪了一眼。前者愣了愣,然后笑了,打趣儿道:“也不知我跟这孩子结了什么怨,一路上都对我没好脸色。”
姜妩手脚忙乱,听见这话,抬眼看了看方谨,笑着说:“他就这脾气,对我也一样。东西就不劳烦你,一路上已经够麻烦的来了。”
方谨脸色好看了许多。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沈旭那些心思也太明显了,姜妩一直都躲着他,结果他往跟前凑的更起劲儿。
脸皮比陈三皮还要厚。
方谨想到陈三皮,愣了愣。垂眼看了眼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个纸团他藏在头发里,团成一个鬏。
之前就担心姜妩会心里存疑,偷偷撕了一块黄纸,放在衣襟里。果然,她真的看了,上面空白着,什么字都没有。
方谨咬牙,若不是因为那个,他早将纸团给撕了。
刚愣了愣神儿,沈旭那儿就开始动作了。没听姜妩的话,直接把东西抢过来拎在手上。几个粗布包袱,与他的锦缎衣裳和腰间的名玉,尤为不相称。
姜妩急着夺回来,却被他躲开,沈旭温声:“能同走一路也是缘分,你初次来京城,定是不熟悉。你不愿去我府上居住,自然不会硬拽。”
“可帮着你找个居住的地儿,这事我还是能做的。你莫要拒绝。”
姜妩哪里能应下,才从他眼皮子底下出来,若在去沈旭找的房子里住,这不是送上门了么。
说了几句,她脸上不由染了恼怒。沈旭这才作罢,只是坐着马车,要等姜妩找到住的房子,才肯回府。
姜妩垂下眸子,去了家客栈。天还没亮,她就拽着双眼惺忪的方谨结账走人。拎着包袱,找了一处房子。
陈三皮留下的钱多得很,买下一处大宅子也是够的。姜妩觉得太招摇,而且那么大的家,就她跟方谨俩人,有点儿太空。
挑了一处农家宅院。地儿倒是挺好,临街尤为方便。
刚安顿下,门就被敲响。姜妩身子绷紧,心下一沉。才刚住进来,就有人找上,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拿起扫帚,紧紧攥着,没敢吭声。
门外又敲了几下,顿了顿,忽然开口:“姜妩,是我来这儿瞧瞧你们。”
姜妩脸色仍没好转,沈旭竟然找了过来。她抿了抿唇,没动作,然后说道:“我正在收拾家,不方便开门,你先回吧。”
门外没再多说,只应了一声,又说有东西放在门口,记得出来拿。
过了会儿,姜妩听见外面没了动静,舒了口气。
临到傍晚,她才想起来明儿早上没菜可以炒,拿了几个铜板,准备赶紧去买些回来。一开门,脚底下被绊住。
姜妩垂眼,放着红漆木盒,样式低调,一层盖子遮住里面的东西。她想起沈旭临走时说的话,犹豫了会儿,轻轻打开。
装着油盐酱醋的罐子。
盒子一共有三层,她继续揭开,下面是胭脂水粉,香气袭人。
最下面一层,是暖手的汤婆子。
次日,沈旭再来时,仍拎着一个盒子。走到门口,昨儿放这儿的盒子,还摆在原地。他弯了弯嘴角,抬头敲门。
眼神沉沉,在听见里面应声以后,才露出笑意。
他轻声说:“我是怕你刚到地方,一切都来不及置办,这才匆匆准备了一些。你若不喜欢,我换些别的去。”
“今儿我拿来些补品。”
姜妩手里拧着滴水的抹布,正擦着门框,听见他的话,叹了一声气。方谨也拿着一块儿,在旁边帮忙,瞧见她的神情,顿时皱起眉头,冲着外面说:“不用你的东西,你是不是没瞧出来我们烦——”
话没说完,就被姜妩瞪了一眼,方谨不高兴的别过头。
姜妩怕得罪了沈旭,惹来麻烦。本就是来找陈三皮的,若是因着其他的给耽误了,怕是得气死。
门口的沈旭没等到姜妩说话,垂了眸子,转身回去。过后好几日,他连着送东西过去。府上的下人偷偷议论,甚至沈旭的夫人肖氏都开始怀疑。
她找到沈旭身边的下人,逼问了几次,都没得到准信儿。因着沈旭都是自个儿一人出门的,从不让人跟着。
肖氏开始留心,派了心腹偷偷跟着。
人一多,事儿就开始多起来。陈三皮最近也是焦头烂额。陈瑞祥见过他了,刚说了两句话,就让陈三皮学着接管家业。
还找了人教他礼仪和书本。
其实,全是虚的。陈三皮打小儿就念过书,还被陈瑞祥搂在怀里学着写字。书没少念,礼仪也没少听陈瑞祥念叨。
只是他娘一死,书和礼仪就没了用处,还不如插科打诨实在。
陈三皮学了几天生意,还没混出名堂,床上就发现了一条毒蛇。这大冷天的,蛇竟然爬到了屋里。
他嗤笑,伸手拧断了蛇的脖子,扔到窗外去。
这些天除了忙活生意,还得陪着陈瑞祥见好友。朝中的官员,难免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沈庸池也是朝中重臣,担任内阁侍读学士。
他来陈府的时候,带着自家女儿。长得十分秀丽,谈吐得体,走起路来端庄得很。陈瑞祥拉着陈三皮,嘴里一直夸沈庸池教女有方。
还一边儿给陈三皮使眼色。
陈三皮不耐烦地看了眼沈家小姐,唇角一勾:“什么教女有方,分明是自个儿会长,一块好玉压根儿用不着旁人雕琢。”
沈绮茹见过的都是些满口仁义的人,从未遇见过像这般口无遮拦的,心里暗暗想,这人竟如此无礼,不知陈伯伯是怎么教的。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陈三皮相貌长得极好,鼻梁直挺,嘴角的笑意未散,碎发落在喉头,眼睛正往别处瞧,却能看出来眼里的桀骜。
沈绮茹愣住,忽然陈三皮扭过头,正撞上他满含笑意的目光。她心里一慌,连忙垂下眸子,眼睫颤了颤。
天越来越冷,陈三皮裹了裹衣裳,朝门外看了一眼。姜妩正在院子里洗衣裳,也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时辰快到了。
果然,敲门声响起。
姜妩起身,把手洗干净,用毛巾擦干,冰凉冰凉的。站在门前,没开门,就这么叫了沈旭一声。
沈旭连忙应声:“我见你没拿汤婆子,天冷的厉害,你不用我拿的,可自个儿买了?”
姜妩静了静。
沈旭又接连问道:“京城的饭菜可还吃得惯?这里的水和村子里的味道不同,我怕你喝不惯,拿了些茶叶,你尽管泡水。”
姜妩没应声。
沈旭好似一点儿不在意,又说:“我这次拿……”
姜妩:“我是来找自个儿男人的。”
沈旭的话停下,盯着眼前那扇木门。
门后面的姜妩继续说道:“这些东西我没有用过,今后也不会用。你不要再来了。”
沈旭后背挺直,手攥成拳头,过了会儿说道:“若是找不到,你就这么自个儿过一辈子?”
“会找到的。”语气笃定。
沈旭回到家,将屋里能砸的不能砸的通通摔了粉碎,心口的怒气怎么也止不住。冲着墙大声骂道:“我成日厚着脸皮到你跟前儿去,为的就是让你对我有个笑脸儿。结果,今日却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气红了脸:“陈三皮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上心!这辈子重来一回,我若是还看着你离开,倒不如不活这一次。”
又拿起书架上的镇纸摔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门外躲得远远的下人,只听见屋里带着怒气的声音,可说的是什么,模糊的很,什么都听不见。伺候沈旭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瞧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下人犹豫地走过去,隔着门,想着要不要开口。这回定是跟姜妩姑娘有关,可眼下要说的也是姜妩的事儿,若是不问清楚,今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咽了咽喉咙:“爷,给姜妩姑娘的东西,还要去置办么?”
里面嚷声:“置办什么置办!爷我脸皮没那么厚!”
下人缩了缩脖子,刚想应下,就又听里面说:“再添两床厚棉被,天儿太冷了。”
晚上睡觉时得盖上厚实的被子,白天还是要用热茶暖手。陈三皮掀开茶盖,一团白雾扑了满脸,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
沈庸池已经离去,陈瑞祥还在这儿跟陈三皮说着话。
兜兜绕绕,一直说不到点儿上。陈三皮也不急,出奇的有耐心。茶已经喝了两杯,忽的听见陈瑞祥话头一转:“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
陈三皮停下动作,抬眼。
陈瑞祥捻须,眼神和蔼,笑着说:“你觉得沈家的闺女如何?”
顿了顿,半晌没有回应。屋里静的很,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