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一为命》林清子

7、小尾巴，你在哪儿啊？

　　我遇到阿相的时候，他8岁，我18岁。
　　彼时的阿相还不叫周肆相，他母亲是个妓女，在生他之前流过三个孩子，从良了后怀了他，没什么文化素养，也害怕这个孩子也被上天收了去，便给他起名周四，骗骗老天爷，在他之前已经有三个兄弟姐妹被带走了，放过这可怜孩子一命。
　　周四就周四吧，管他周几，名字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符号，不能代表什么。但对小阿四却不是这样简单。
　　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很冷的冬天，阿爷那天早上给我裹上很厚的围巾，没有下雪，但是北方的风很刺骨，刮在人脸上像锋利的细树枝划过。阿爷说我心智早熟，这样会平担过多的痛苦，这我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不过智力早熟我是承认的，我一直在学习方面天赋异禀，16岁就考进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包辰还在苦哈哈的过他的高中生涯，这导致我每天的上学路线固定了下来，也从双人行变成了单枪匹马步上求学路。
　　但从1个月前，情况变得有些棘手，我又变成了双人行。其实也不能说是双人行，顶多算一人半，那小崽子还没家里养的哈士奇大呢，况且一人在前，一人尾随算是哪门子双人行。
　　我对这种境遇挣扎过，我曾经试图给小尾巴钱，让他哪凉快去哪玩，别老跟着我，小小孩子学什么跟踪犯！也曾经耍狠要拿石子打他，更曾经语重心长的停下来跟他探讨这种行为的荒谬性以及危害他将来的成长，危害社会治安，危害人民幸福。可是那小尾巴全部都是冷处理，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你，一动不动，嘴唇紧紧闭着，不发一言，两手紧紧攥拳，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只有当我无奈地转身向前走时，才能听到后面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毕竟一个人演独角戏也够累的，小尾巴从来不和我说话，除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哑巴一样。他也从来不会打扰你，我到了学校后他就自己消失，下了学后他又出现，我有时好笑的想，他怎么像是一个小骑士一样护送我上下学，我又不是公主！
　　可是，那天，跟在我身后的小骑士不见了，我在上学必经的道路上等了一会，也不见他来，是出了什么事吗？不是又被打了吧？他那毒瘾爸爸又打他和他妈妈了？我有点慌张了，毕竟我第一次见他他就快被打的就剩半条命了。我凭着记忆快速地向我第一次见他的地方跑去，心脏跳的飞快，耳朵好像能感觉到咚咚咚的心跳声，手心里都是汗，小尾巴你可不要出事啊，我还等着你送我上下学呢，小尾巴，小尾巴，你在哪儿啊？
　　我跑到第一次见到他的胡同里，下水道的恶臭返了出来，污垢丛生的地面，拥挤破旧的楼群，小尾巴，你在哪儿？
　　我急冲冲地抓住路过的一个大娘，吞咽了一下口水，试图平复下快跑带来的呼吸不顺，“大娘，您有没有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就住在这边的，眼睛大大的，不爱说话。对了，他还有个有毒瘾的爸爸，总打他和他妈妈，您见过他吗？”
　　大娘古怪的瞧了我一眼，“你是他什么人，又是讨债的？你们这些人可行行好吧，阿四他乖可怜的了，刚死了爸，又死了妈，你们这些王八蛋三天两头为难孩子干吗！房子都收走了，还要逼孩子，孩子走投无路，都消失了好几天，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啊！”说完她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朝着我的鞋吐了口口水。
　　他叫阿四？他爸妈死了？那他一直是一个人，他是怎么躲过那些追债的人呢？他不会被那些人带走了吧？我怎么一直都没发现孩子的异样呢，明明每天都见到的啊，他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阿四！阿四！你在哪啊？阿四，出来啊？”我使劲地大喊，期盼小尾巴能听到，继续跟在我身后，可是没人回应。
　　“你找周四？”
　　我猛地看向说话的人。并不是一个人，是四个人，为首的长得瘦长，脖子上有纹身，面目奸诈狰狞。
　　“你是周四的什么人，你知道周四在哪里吗？”
　　“周四？他叫周四？你们是什么人？”应该是高利贷，小尾巴就是躲着他们吗？
　　“周四那死鬼老爸欠了我们不少钱，都说父债子偿，我不能白白损失了这笔钱吧？我也和周四说过，还不了就拿自己抵，那小子长得还不错，值几个……啊！”
　　“妈的，我的尾巴还轮不到你这烂货侮辱。”说罢，一拳打在对方的鼻梁上。
　　“说说看，周四欠了你们多少钱？”我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你娘的小王八羔子，你敢打老子！五万，你要是不帮他还，你也别想走出去这胡同。”
　　五万，才五万，就把活生生的一个孩子逼到这地步？阿爷一把麻将的钱，就能压倒一个家庭？这世界，真他妈的不公平！
　　“我帮他还了，明天就带给你，这是我的电话号和身份证，你看好，记好，有事别找周四，找我。”